谢子京看着浓雾。“春夏之交,公园里开满了花。我在公园里拍过照,那时候我才这么一点儿大。”他比划了一下小孩的高度,“公园不大,周围很多老房子,都是名人故居。我那时候很小,什么名人,什么事迹,不晓得,但我熟悉他们的房子。” 一点儿青绿色,从雾气中慢慢洇化。 它越来越大了,雾气翻滚着往那点儿青绿色里钻。像饱蘸了水的颜料在纹理清晰的纸上蔓延开来,以两人所站的地方为中心,一座座房子顶破浓雾,围绕在他们身边。 “谢子京,继续。”秦戈忙说,“都是些什么房子?” 谢子京一言不发,他低头看着自己脚下。他脚下也有一片雾气,但并不被“海域”之中的波荡影响。他辨认出来了:这是秦戈精神体的气息,是他那只兔子。一切温柔平静,他感觉自己被身边的向导保护着。这片茫茫雾气里,并非只有他一人,而他是绝对安全的。 【想带他走一走我熟悉的地方。最好是雪天,路上人很少,房子顶上都是白的,我们手牵手,踩着雪走。】 小记事本里是这样写的。 “谢子京,别停下来,继续想。”眼看着周围的景色一点点清晰,秦戈很是激动,“还有那座瓷房子呢?你说你很喜欢的瓷房子。” 谢子京忽然一把抓住了秦戈的手。 “瓷房子在这边。”他拉着秦戈往前走,“房子外面都是瓷片,天气晴好的时候很漂亮,不过有时候也有点儿刺眼。” 他们往没有路径的雾气里走去,但每迈出一步,一切就变得愈发清晰。 秦戈被他牵着,走了几步后忽然发现天上落下了雪片。 但“海域”之中的所有的植物都在抽芽,所有的花亟待开放,现在不应是冬天。 他困惑地看向谢子京:“为什么下雪了?你在想什么?” 谢子京:“想试试我现在能不能掌控我的‘海域’。” 秦戈:“可为什么是下雪?” 谢子京笑了笑:“不喜欢吗?” 秦戈没有看他,转头搪塞:“雪太大了。” 谢子京晃了晃手腕,手中多了一把伞。秦戈震惊极了:谢子京完全可以操纵自己的“海域”!他的自我意识此时此刻完全是这个“海域”的主宰者。没有废墟,也没有任何外人强加的意识,谢子京就是自己的主人。 他的欢喜压过了内心的其他种种心情,忍不住扬起笑容看谢子京举起伞挡住满天飘落的雪。 雪盖在屋顶上,重重地压弯了树枝,但月季仍在顽强地开放,顶着沉甸甸的雪。 “秦戈,我想起来了。”谢子京说,“我见过你的。你初中的时候是不是参加过全国的技能大赛?” 他低下头,注视着秦戈的眼睛。 “我的记忆有错吗?” 秦戈:“没错。” 他话音刚落,身影忽然颤动着消失了。谢子京一愣,连忙把伞收起。雪仍茫茫地落下,城市街道不断往前延伸,他的“海域”正在缓慢地复原。雪已经几乎淹没了他的双足,但一同踩雪的人不在了。 谢子京睁开眼睛,平复了一下心跳才坐起来,扭头却发现病房里是空的,秦戈不见了。 他立刻跳下床,又是懊恼又是遗憾。他不应该问秦戈那个问题的。既然拿捏不准彼此之间相处的分寸,他应该就跟最普通的陌生人一样和秦戈相处,自己无意的问题很容易让秦戈落入重重忧郁的泥淖。 可是他忍不住。他知道曾有怎样的感情存在于他和秦戈之间,它带来的余震此时此刻仍在撼动他的心肺。 “我的调剂师呢?”谢子京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