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不会像汽车一样马上启程,就算在集市里走,也颠簸而缓慢。 没有手机,一切动向都是从书信和手下的刺探里得知。 做什么事都要等,不存在节约时间的概念。 越是有身份的人,做事越慢。 一套衣服要十几个步骤一层层套好,进了皇宫以后必须下马,面见圣上也只能穿过重重宫墙,不断地跨过高高的门槛。 走在皇宫之中,人会迷失。 这一切荣华光耀都与你有关,也都与你无关。 每一盏亮起的灯火,都好像照亮了那隐秘的野心,如同注视着众臣的眼睛。 澹台洺每一次走进宫城时,都是为了复杂而难以站定立场的政事。 他走的颇为缓慢,也不肯乘坐御赐的玉辇。 明着是在表示对皇帝的敬重与虔诚,可其实是在拖延时间。 他每一次一步步的走向那裕荣宫时,脑子都在争分夺秒的想着对策和回转的话术。 在离开宫城时,他便如老谋深算的棋士,在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逐渐复盘,思索还有哪里是照顾不周的。 江绝在重复他走过的每一步路。 在听见陪伴着他的风声与虫鸣声。 他坐在澹台洺的府邸里,去感受那个人接见下属,会见王爷时的不同心情。 又或者只是久久静坐,什么也不去想。 然后就可以听见摇篮里女儿的笑声,以及下人们端着银瓶时沉闷的脚步声。 “澹台洺,应该像捕猎者一样。”江绝慢慢道:“完全的沉静下来,如同野兽一般伏在草里,规避天敌的同时,也在等待着咬断谁的咽喉。” 江隼没有接他的话,自顾自地开始吃花生米。 他只用听就是了。 江绝又安静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觉得,我不该去写论文了。” “想做什么?”江隼抿了口酒道。 “去抄经,还有练字。”江绝垂眸道:“我还没有找到澹台洺的感觉。” “好。”江隼挥了挥手:“去吧。” 江绝选择的是米体。 这米芾的字迹,古称‘集古字’,受五位唐人影响颇深,但书写时又个人风格明显。 稳而不俗,润而不肥,气韵随情绪变化,笔锋散着锐气与韧劲,落笔亦独出机巧。 他抄完一整卷《清静经》的那一天,剧组正式开了机。 他坐在化妆室里,花了近四个小时上了全套的服饰妆容。 镜子中的江绝在不断消失,澹台洺渐渐地出现了。 他冷漠又深沉的眼神,他进退时的鹰视狼顾,还有缓慢而有度的脚步,都是澹台洺。 摄影机和收音机紧随着他的脚步,所有的噪音已经在耳边被自动屏蔽。 他在众人的注视和追随下缓步穿越长庭,任由花鸟风月在身边变幻。 九重宫阙之中,女皇在等他复命。 在骆玄华面前,他就是随时待命的狼犬。 足够听话,獠牙也足够锋利。 伴随着太监掀开帘子,他走了进去。 那一袭银紫长袍的女人背对着他,在抬头看窗外的纸鸢。 檀木般散落的长发已经夹杂了好些银丝,袍尾的银龙腾云而起,丝绸的光泽泛着冷意。 他定了一刻,跪了下来。 “微臣,已经料理干净了。” 女皇没有回头,只淡淡道:“赏。” 旁边的女官端了两柄玉如意出来,示意他谢礼。 澹台洺甚至没有看那礼物一眼,眼神只微微一动,仍注视着她的背影。 无形的威压在安静地蔓延。 他在恐惧她。 江绝在这一刻突然抽回神来,发觉这是他不应该有的情绪。 澹台洺——那个老谋深算的鬼才,是绝不可能畏惧她的。 他在这个时期,早就应该把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