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住在楼下,请蒋姑娘下去稍坐。” 蒋仪起身拿了那裘皮罗衣,与福春两个出了门,自台阶再往下一层,下面却是豁然开朗,原来这孤峰背向武陵山的一面,有半截豁开,只用些石柱做顶梁撑了上方,僧人们砌了好大一个平台,此时东方鱼肚,晨日微升,站在这平台上放眼四野,远处绵延千里浩渺的整个五陵山脉起伏,并另一侧从京城到盛京的整片平原整个一览无余。 陆钦州一袭本黑裘皮罗衣负手立着,临崖望着远方。 蒋仪过去敛衽道:“小女见过中丞。” 陆钦州并不答言,亦不回头,仍是负手望着远方。蒋仪也一并站了,见万里雪原上,远远一轮红日已是渐渐升起,衬的天际有动人心悸的火红。 “为何不将罗衣披上?”陆钦州不知何时回头看了蒋仪一眼,便皱起了眉头。 蒋仪见他仍披着一袭,自己又抱着这一袭,递于他又有失于礼,而若此时自己仍穿了,更加失礼,便仍是怀搂那裘衣道:“小女衣服穿的厚实,并不觉冷。” 如今京中贵族冬日多爱裘皮,胡氏昨日那件雪白的裘衣衬的她整个人恍如仙女下凡般,那正是裘衣中的上品,然蒋仪无品又无级,况她孤女一个,嫁妆捏在徐氏手里,几个银钱还叫李氏管着,那里能有钱置办些好衣服,所穿这些不成样的衣服,还是元秋赏的,或许外人看来份外寒酸,她自己倒混不在意。 陆钦州见此,伸手请了蒋仪,往屋中走去。昨夜他的卧室叫蒋仪睡了,他自己便安歇在下面一间屋子里,这屋子虽与楼上无二的构造,陈设却要差了许多。 陆钦州坐下接过李德立递来的茶端了,见蒋仪也端了茶,抬眉道:“你二舅父如今在府里做些什么?” “不过是吃茶读书。” 陆钦州端着茶碗的手一怔,他胡子生的太密看不出面上神情,眉间却隐隐显出尾纹来,想必是笑了。蒋仪见他端着茶碗也是一怔,知自己说走嘴了,想想亦是觉得好笑,忙道:“二舅父从蜀中带来成套的茶炉茶台,一浮茶要喝过一两个时辰的,况他在狱中受了些苦,趁此也好好养一养。” 陆钦州嗯了一声,将茶杯搁在几上道:“他的二子娶了房富户媳妇,是姓什么?” “姓冯,京城冯氏绣庄就是她家开的。” “他的长子仍在蜀中未曾回来吧?” “正是,大哥来信言在那边做顺了生意思,不愿回到京城来。” “你三舅如今不在府上居住?” “是,三舅父早年便搬了出去,如今在五丈河一带赁房而居。” 陆钦州点点头,又端起那茶碗来掀盖喝了,半晌才道:“你四舅如今在家做些什么?” “隐约听得他也做些卖买,前几个月病了,到如今还在家休养。” …… 陆钦州又放下茶碗,半晌才言道:“孟家可曾为你打问过亲事?” 蒋仪心中如鼓擂动,隐约中希望是陆远泽回家说了欲与她结亲的事,陆钦州才会问及此话,但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他自上次一别,就再未曾与自己照面或往来过书信,怕是早就将这事丢之脑后。 “小女方才初初入京,舅母们一向繁忙也不常外出,是已……还未曾与别家谈过婚姻。”蒋仪半晌才道。 她见陆钦州双眼仍盯着自己,想必此时心中也有一番思量考较,话谈到此间,自己也不便再留了。 她起身谢道:“多谢中丞大人关照,山路只怕已经扫开,下面相国寺里舅母还在牵挂,小女不便久留,就此告辞。” 陆钦州点点头,唤了昨日送饭那小沙弥前去扫雪送路,目送她离开了。 山上僧人众多,已将整条路上雪都扫的干干净净,蒋仪与福春同那小沙弥一路边走边看,赏着山中雪景也是十分意趣。 过了浮桥约有一里路是在上山,蒋仪见四野虽有山脉,这武陵绝顶却真是清奇胜于别处,高险亦胜于别处,她们拾级而上,各处支山的棍子都被雪掩去了许多,可见这场雪下的有多深厚了。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