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昱点头:“不用客气。” 孟词低头:“用的。” 岑昱低笑了一声,随后他抓住她衣领的手放开:“虽然在这里看风景视觉效果最好,但介于你的平衡性不太好,我们还是下去说吧。” 孟词左右看了看,把那片瓦放回它原来该在的地方,轻声说“好”。随后她由岑昱护着从房顶走过,进了一扇窗,脚踩在平地上,从楼上下去。 岑昱和孟词下来之后,就把客厅的窗子打开,窗外是一片绿,还有些许枯枝,几棵腊梅。清风徐徐,将梅香送到了鼻翼,孟词盘腿坐在沙发上,微微阖了眼,嗅着梅香时,岑昱已烧好一壶开水,并泡好了茶,倒了两杯出来。 闻着梅香品茶,确然是一件极享受的事情。 孟词伸出手,纤细修长的手指捏着小巧的茶杯送到唇边,先闻了闻,再轻轻地一点儿声响都没有地抿了一口,又抿了一口,茶的清香便从她的唇舌进去,划过她的喉咙,进入肺腑。 此时她惊魂已定,喝了茶之后,便十指交叉,放在双脚相交处,低垂了眉眼。 岑昱在她的对面坐定:“你觉得这茶怎么样?” 孟词回味着刚刚唇齿间的余香,偏头说:“茶汤的色和味都很好,水温也适中,这是碧螺春?” 岑昱微笑着点头,随后又问:“现在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 “可以继续吗?” 孟词迟疑片刻,点头。 岑昱提醒了孟词她刚刚说到的地方,又问:“后来呢?” 孟词的眼中积聚起忧伤和无助,眼睫不住地颤:“这件事过去7年了,我记得的就这些。后来的事情我都不太记得了,好像后来应该是有警察来吧,我被带去警局录了口供,我和他们说不要把这件事和我阿公说,我阿公心脏不好,再后来……” 孟词有些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来:“因为他们都没有满十六周岁,我又没有缺胳膊断腿儿的,经鉴定是轻伤,所以他们被口头教育了一番,领头的人被拘留三天,事情就这样揭过去了。” 说到这里,她又有些犹疑:“好像,好像还有人受了伤,有人流了血,我记不大清楚了。” 她的记忆就到她被人围着,那些少年让少女掰开她的腿,他们脱了裤子走向她为止,后面的她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什么时候警察来的,不记得当时有哪些人流了很多血,不记得他们为什么流了血,甚至不记得她是怎么到警局的。 她记得的,只有一些模糊的东西,比如那些人没有受到什么惩罚,因为他们年纪都没有满十六岁……官方的说法是这样,到底他们有没有满十六周岁也不得而知。当局为了降低犯罪率这个数字,直接让私了。 至于细节,她都记不清了。 看着孟词神色间的迷惘和痛苦,岑昱捏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脸上温和的神色半分未改:“那你在和人交流的时候,为什么不敢看人的脸?” 孟词交叉的十指紧了紧,又抿了抿唇,条件反射地想回避这个问题。但她还是开了口:“那时候,我被压在地上的时候,周围的每一个人的脸,每一个人的表情,我都记得。我很怕看到人的脸,是因为只要我看到了有和当时那些人的表情相同的……神色,或者听到他们说了和当年在场的人一样的话,都会出现幻觉,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时候。但是幻觉出现的时候,我是无法意识到的,只有事后才会察觉到哪里不对。” 她顿了顿,又继续:“在产生幻觉的时候,我一般会把真实和幻觉弄混,然后会打人……所以我学会了说话的时候不要去看人的脸。时间久了就成了习惯,说话时只要一看到别人的脸就会条件反射地不去看。有太多的人围着我,或者有太多人同时冲我喊话、吹口哨,我都会……之前有好几次我产生幻觉,都是刘婷婷帮我圆过去的,说是在玩儿大冒险。”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但岑昱却知道她要说的意思。 这样,时间一久,她没有朋友、不愿意和人交流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因为当年的事情,她现在患有中度ptsd,对别人的情绪反应很敏感,常常觉得自己会受到伤害、害怕伤害,有轻微的抑郁症,在患有ptsd的人群当中,她的情况还算是比较好的了。 可即使是这样,岑昱的心口还是闷得慌。 曾经那样开朗爱笑的少女,竟变得像如今这样内向……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