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文哥儿还领了另一个小子一起过来,有人就仗着昨天给文哥儿捧过场,好奇地问道:“小官人今天不是自己过来啊!” 文哥儿便介绍道:“这是我师兄,我老师家的儿子。”他又骄傲地给对方夸了一番,表示谢豆他爹也是状元来着。 两个状元儿子! 这下大伙更来劲了,甭管两个小娃娃字写得咋样,状元气总是要沾一沾的。 那浓妆女子来得早,没管旁人的目光径直坐了过去,成为了今天第一个让文哥儿帮忙写信的人。 文哥儿见谢豆还有点局促,便坐到那浓妆女子对面询问:“你想写信给谁?” “我想写了烧下去给我的一个妹妹,小官人你愿意帮忙写吗?”那女子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开口询问。 她确实不是良家女子,而是最低一等的暗娼,只要愿意给钱,什么活儿她们都接。 昨儿她收了封“常客”给她送的信,从对方那里得知小神童在这儿摆摊代写书信,她便感觉那股早已压下去的不平之气又涌上心头。 她们这样的人连想写状纸都没人会接,有再多的冤屈也没人会听。听闻有这么个摊子,她也不在意被人指指点点了,头一次在白天走到了大街上。 她一来是想讨封祭文祭奠一下亡者,二来也是给人讲讲那个负心汉的故事。 文哥儿没想到还会接到这种活儿。他思忖片刻,觉得活人想与亡者通书信也是很正常的事,当即点头说道:“自然是可以的。” 见周围聚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那女子便把头发撩到耳后,缓缓地讲述起关于她那位薄命妹妹的事。 她那妹妹本不用走她这条路,结果爱上了一个负心人,对方说是要去纳粟去国子监读书,家里拿不出钱,便怂恿她去干那档子事,说什么以后出人头地一定娶她。 结果对方拿到钱进了国子监,就说以后不能再往来了,不然会影响他的仕途。 读书人娶娼为妾尚且不可能,何况是娶娼为妻?也怪她那妹妹年纪小,想法太天真,傻傻地把自己一辈子赔了进去。 她那妹妹也是个傻的,被那一句“娶娼为妾尚且不可能”伤得至深,竟是趁着她们不注意自尽而亡! 她来啊,就是想请识字的人帮忙写信劝这妹妹一劝,叫她下辈子别再听信读书人的哄骗。最好来生她为男来那人为女,能叫她辜负回去,换她娶如花美眷,换他沦落如烂泥! 听女子句句如刀的控诉,众人不知怎地竟不觉她身上的脂粉香刺鼻了,更不觉得她脸上的浓妆艳抹可笑了,只觉那读书人着实不是东西。 他们便是再穷,也没有穷到去哄女人出卖身子给自己钱花,还进国子监读书呢,呸! 败类! 没等文哥儿下笔替那浓妆女子写信,其他人已经义愤填膺地骂了起来—— “那渣滓唤什么名字?” “对啊,给咱说说,咱一人一个唾沫星子淹死他!” “连这种钱都骗,他还读什么圣贤书?” “对对,给我们说说他叫什么名字,可别真叫他考了功名当官去了!这种人要是给他当了官,不知会祸害多少人哩!” 谢豆和文哥儿两个小孩儿一开始听得一知半解,听到最后也有些愤怒不平起来。 虽说他们不太清楚那档子事是怎么事,可听起来总归不是什么好事。这人骗女孩儿去干不好的事,末了又始乱终弃说人家当妾都不配,着实是个坏蛋! 文哥儿提起笔沾饱了墨水,向那浓妆女子说道:“好,我帮你写!”他挥毫刷刷刷地把一篇祭文写了出来,全都比照着女子的愤愤之言来写,不知怎地连他那稚气的字都添了几分逼人的棱角。 哪怕过来围看的全是不太识字的人,看了文哥儿写出来的祭文仍是觉得和昨日不太一样。 瞧着竟有些凌厉! 人群之中本有些是想来谴责那浓妆女子的读书人,看到文哥儿写出来的祭文还是有些惊异。 这字与招牌上的字已有些不同了。 这文章写得也是酣畅淋漓,内容分明与刚才那女子说的相差不远,写到纸上的词句却已经天差地别,读来只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中猛撞不止。 不愧是李西涯的学生! 别的文章他们不知道是怎么写出来的,这篇文章却是他们亲眼看着小神童写的,说是落笔如神、文不加点也不为过。 这样的好文章,就这么拿去烧掉不免可惜。 有人忍不住上前询问:“我们可以誊抄一份吗?虽然我们人微言轻,可要是有这篇祭文在手,说不准别人会乐意听一听这桩旧事,最好就是让那人以后都读不成书!” 听对方这么说,那浓妆女子自是答应下来。 那几个读书人便跟文哥儿借了纸笔,把那篇祭文揣着带走了。 那浓妆女子也带着祭文走了。 接下来的书信都挺正常,全是很寻常的家书。 文哥儿倒挺喜欢写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