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种土豆吗?能不能换成苞米或麦子?换个乡亲们熟悉的,行不行? …… 一屋子的里正,均怀着困惑与戒备之心,你一言我一语,嘈杂不堪。 郭弘哲十五岁,被唤作“小先生“,捏着文稿紧张站立,无措扫视众学生,鼓足勇气,试图解答:“对,官府有令,规定了的,此次特地请各位前来,只为一件事,就是推广新粮种,发动全县认真尝试栽种。” “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土豆的确好侍弄、收成高,你们若是不信,尽管向本村村民打听。” 姜玉姝镇定自若,坐在庄主簿旁边,落落大方。翠梅搬了个凳子,坐在她身后,胆量早练出来了,毫无怯色。 渐渐的,郭弘哲并非畏缩,而是无力招架,忍不住扭头看嫂子。 姜玉姝一直留意着,觉得磨练小叔子胆量差不多了,便抬手示意他坐下,“阿哲,歇会儿,喝口水,我和庄主簿同他们说。” “好!”郭弘哲如蒙大赦,立刻落座,擦汗喝水。 庄松端坐条案正中,“唰啦“合上折扇,“笃笃笃~“敲击桌面,喝道:“安静,安静些!” “如有疑问,一个接一个地提,不准吵吵嚷嚷的。” “我早说了,连年庄稼歉收,莫说赫钦县,整个西苍都缺粮!所以朝廷才特地拨下新粮种,解救边塞黎民百姓于饥荒之中。” 姜玉姝接腔,循循善诱,劝道:“我知道,你们更愿意种苞米和麦子,但眼下旧粮种紧缺,成千上万的田地,白白荒废着,多可惜?不如种上土豆,趁机学习侍弄新粮种,日后餐桌多一样食物!” 自古以来民怕官。众里正不敢再嚷,有的坐,有的站,面面相觑,皱眉嘀咕。 庄松清了清嗓子,威严告知:“放心吧,栽种新粮,你们只要听从官府教导,谁也不会吃亏,踏踏实实种一季,好处全在后头呢。” 姜玉姝心平气静,高声问:“商议之前,各位不是亲眼看过本村几户人家的地窖了吗?地窖里堆积的粮食,实打实,全是协助官府试种土豆得的酬劳。县里说话算数,夏收时当众称量,没亏欠老百姓一斤半两,各位究竟有什么不放心的?” 提起那堆满地窖的粮食,众里正眼睛一亮,却仍顾虑重重,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半晌,推了个老人出来,背佝偻,哈着腰问:“听说,今夏的收成,官府给了刘村三成半,而且免赋税。那,如果我们种了,官府会赏多少成?” 这下谈到关键了! 姜玉姝虽一直顶着“官府特邀都城农桑能人“的名头,却始终牢记自己身份,无权置喙粮食分成事宜,明智地端起杯子喝茶。 庄松头一昂,折扇用力敲了敲桌面,不满道:“嗳,我说各位,粮食连影儿还没有,就想着‘分多少成’了?合适吗?如今县里统共才几十万斤粮种,根本不够分。” “听仔细了,现有的几十万斤,是种子,秋收时能翻成多少粮食,全看你们的能耐。等秋季丰收了,官府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老里正赔笑,点头如捣蒜,“是,是的,官府从来不亏待老百姓。”他话锋一转,却追问:“但您能不能透个底儿?毕竟是全新的粮食,我们大老远赶过来,回村却一问三不知的话,乡亲们恐怕不敢种啊。” “咳。”庄松喝了口茶,语焉不详,语重心长地说:“官府确是分了三成半给刘村,但众所周知,刘村敢为天下先,心甘情愿,勤勤恳恳,一口气试种两季,方获得嘉赏。你们嘛,后来的,无需摸索,直接捡现成的经验,好意思也要三成半么?” 为什么不好意思? 姜玉姝险些呛了口茶,悄悄隐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老里正抓着草帽扇风,与同伴耳语商量片刻,小心翼翼地问:“我们不敢要求三成半。可各个村的日子都很苦,许多人家揭不开锅了,辛苦忙活一场,求官府到时赏点儿粮食过冬。” 姜玉姝叹了口气,心知对方并未夸大其词。 饥荒持续数年,边塞百姓三餐不继,忍饥挨饿,煎熬度日——但官府顾全大局,为了尽快让全县栽上新粮,必须拥有大量粮种,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