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着眼,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看什么,依然保持一手抄裤袋的姿势。 周霁佑也不指望他,看着老板娘,言语直白:“你只管找钱给我就行,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老板娘呆了呆,四十多岁的人,头一次碰到这样一个小孩,生意也不没心思揽了,打开桌子边沿的木抽屉,给她找零。 “等等。” 老板娘疑惑地转过头来。 周霁佑从冰柜里拿了两瓶矿泉水,“把这个也算上。” 走出商店,周霁佑伸出左手,递给沈飞一瓶水,沈飞沉默看她一眼,没接。 见他右手依然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插在裤兜里,她微扬起眉梢,举着瓶口,将冰凉且湿漉的矿泉水瓶底戳在他手臂上,强迫性质浓烈:“要不要?” 沈飞条件反射地手臂一缩,再看她时,澄澈乌黑的眼睛里裹挟了一丝困惑和迷惘:“你根本没打算让我掏钱对吗?” 周霁佑心情不好,嫌他烦,瓶底又往前伸了伸,再次抵在他手臂。 她面无表情:“你到底要不要?” 沈飞这回没躲,瓶底释放的寒气一点点浸透肌肤,冻得他整条手臂的毛孔都开始颤栗。 他静默看着她,迟疑两秒,又问:“之前为什么生气?” 钱夹里厚厚的一叠红钞票,却为了区区五块而火冒三丈,为什么? 周霁佑烦死他突然冒出两个讨人厌的问题,戳着他手臂的矿泉水瓶啪地摔到地上。 “有病。”她冷冰冰横他一眼,拧开剩下的那瓶水,一边走路,一边往嘴里灌。 瓶身表面凝结了水滴,滚在水泥路面,沾满一层泥灰。沈飞拾起来,拎着瓶口追上她。 几口冰水顺着烧灼的喉咙滚下去,透心凉。他与她并排,周霁佑眼珠斜挑,眼神漠漠地扫他一眼。 谁都不说话,像是陷入某种沉默的僵局。 随着日头的不断升高,天气越来越热,两人的后背都被汗水浸出一片湿濡的痕迹。 走了许久山路,周霁佑其实并没有太多体力周游闲逛,她扭头,打破两人之间的沉寂,问道:“有没有一个安静而且没有人的地方可以让我坐一会儿?” 沈飞一愣,想了想,说:“你跟我来。” 一路向前,两人停在慈岭中学的大铁门前。 周霁佑说:“这就是你认为的安静没有人的地儿?” 沈飞硬黑的短发上全是汗,晶亮亮的。他“嗯”一声,朝铁门东侧的门房走去。背影挺拔,像一棵热腾腾*的树。 学生们还在放暑假,透过紧闭的铁门放眼望去,慈岭中学的确安安静静,不见半个人影。 看门的老张头泡了一壶浓茶,坐在门房里通过一部黑色的小收音机听对口相声。 沈飞和他认识,隔着敞开的窗户,喊了声张爷爷。 老张头感到稀奇:“是沈飞啊。这还没开学,你怎么跑来了?” 沈飞说:“我来学校看看。” 老张头瞅见窗外突然又冒出一个漂亮小姑娘,虽然头发丝和脸庞都湿漉漉,但五官实在是好看。 沈飞顺着他惊讶的目光扭头望了眼身后,避重就轻地对老张头说:“我们一起的。” 简单寒暄一番只是为了能刷脸放行,得到老张头的同意后,沈飞走在前面,领周霁佑从门房南北两扇门间穿过,进入校内。 慈岭中学不算大,一共两栋教学楼,初中部和高中部分别占据一栋。 操场在教导楼背面,没有人工草坪和塑胶跑道,只是一片大面积的荒地。一个多月无人问津,野草疯长。红砖矮墙三面环绕,墙外是泥巴小路和村庄院落。 两人坐在东边阴凉的墙根下,那里有一长条樱花红石凳。 周霁佑两腿伸直,左脚搭着右脚,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天。淡蓝蓝的,广袤无垠。 沈飞双膝并拢,手心按在大腿两侧的凳子沿上,垂眸看地。灰绿绿的,杂草丛生。 过了会,周霁佑说:“诶。” 沈飞转头看她,目光静谧无声。 “你不是这个学校的么,你们学校有什么有趣的事,说来听听。” 沈飞眼神顿了一秒:“没有。” “随便说一件也行。” “真没有。” “……” 周霁佑撇开眼,不看他了。 四周平地视野里全是密密匝匝的野草,无人打理,参差不齐。 沈飞呼出一团看不见的热气,沉默片刻,缓缓说:“等九月开学,全校学生都要到操场来拔草。运气不好,碰到死老鼠死麻雀。运气好,能摘到荠菜马齿苋车前子。”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