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他答。 平板的脸色,平板的语气,他总有本事使她心情憋闷。周霁佑举步回屋,生硬地丢下一句:“你初三,你了不起。” 沈飞喉咙微堵。 她十四岁,初三,他十六岁,也初三,到底谁了不起…… chapter 10 山多地少,又因气候限制,能种的作物不多。恰逢双抢,沈奶奶和沈飞每天都很忙,收割,犁田,插秧,争分夺秒。 周霁佑跟过去也帮不上大忙,她虽不是娇生惯养,但也干不动粗活。 看他们踩进山间梯田,沈飞充当老牛在前面拉犁,沈奶奶在后面推车,吭哧吭哧,卖力前行,她心里有点堵,却说不上为什么堵。 太阳高照,热得直淌汗,沈奶奶和沈飞包得都很严实,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沈飞嫌麻烦,不乐意全副武装,沈奶奶却执拗要求,不愿孙子晒成黑炭。 捂得越多,身体越热。 周霁佑撑伞站在田埂,自己身上已经够黏腻,见到他们像刚从水里打捞出来的汗湿模样,心情也瞬间湿漉漉的。 后面几天,她都待在家里不外出,沈奶奶本就不情愿她出去挨晒,叮嘱别乱跑,把门闩上,再没说别的。 沈飞瞅她一眼,少年沉默寡言,更吐不出什么话来。 周霁佑百无聊赖,没电视,没电脑,但她带了掌上游戏机。玩腻了,她从箱子里找出一块写生画夹,素描纸夹在上面,坐床头,支起一只膝盖,执笔手绘。 等沈奶奶和沈飞回来时,不动声色地收回行李箱。 沈家偶尔来人串门,那些村民总会眼睛朝她脸上瞟,就像她比别人多长了一个鼻子似的。 他们大多都在沈奶奶在家时过来,周霁佑把里屋门一关,他们就看不见她了。 一天下午,她正处理脸部阴影,微一抬眸,瞥见窗户外冒出一个人脸,是个女人,方形轮廓,胖胖的,隔着灰不溜秋的纱窗,眼神直勾勾盯着她。 周霁佑与她对视,差点被吓到,眼睛微瞪,没说话。 那女人见被发现,转了转眼珠,笑:“小丫头,门插着,你给开个门。” 周霁佑听不太明白,目含警惕,不搭理她。 女人倒聪明,自己琢磨过来,改用蹩脚的普通话:“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是沈老奶奶的二儿媳妇,他们祖孙两个在地里忙,叫我过来拿点东西。” 周霁佑不为所动,还是不作声。 女人不太高兴了,嗓门倏地拔高:“别坐着不动啊,你去把门打开。” 周霁佑表情仍旧淡淡,却终于开了口:“他们需要什么,你跟我说,我送过去。” 她不信任她,女人看出来了。她年龄不大,却是个鬼精。 “你是老沈家的贵客,哪能让你送。把门打开,让我进去。” 周霁佑轻轻“哦”一声,低下头去继续扫阴影,“你不说就算了。” 女人脾气不好,顿时来了火,从鼻孔里哼笑一声,抱着胳膊嘲讽:“我忍你妈,你一个城里孩子挺拽的啊。你家不是有钱吗,有钱人就是这么教养孩子的啊。” 她又换回方言,周霁佑听得半半拉拉,但看她脸色极臭,能猜到不是好话。 这下,更不会给她开门。 “诶,你们家给了老太婆子多少钱?”女人静下来,突然问。 周霁佑头都不抬。 她换回方言味道极重的普通话,重复:“我问你,你家给了沈老奶奶多少钱?” 周霁佑拿炭笔的手一顿,这也是她想知道的。 沈飞给她按摩头部的时候她差点就问了,被他一打岔,又咽了回去。 她不说话,女人忍不住又骂,她低头画画始终不理会,对方最后怨气冲天地走了。 傍晚,沈奶奶和沈飞一前一后回到家里,周霁佑拔插栓开门,沈奶奶汗流浃背走进屋,身后院子里,沈飞在打井水洗脸冲脚。 周霁佑跟在沈奶奶身后,说:“奶奶,有一个自称是您儿媳妇的人下午来过。” 沈奶奶从屋檐下的晒条上拽下一条洗脸毛巾,擦汗的动作停住一瞬,扭头问她:“她来干什么?” 话短,周霁佑听得懂。 “她说,您让她帮忙回来拿东西。” 从沈奶奶的反应上来看,这个上门理由应该是不存在的。 周霁佑抿了抿唇,说:“我怕她是骗子,没开门。” 话归话,脸上却没有丁点歉意。 有脚步声靠近,她循声望去,沈飞头发上、脸上都是水珠,踩着湿哒哒的塑料凉鞋立定在屋檐台阶下,沉默看着她。 直觉告诉她,祖孙二人的神色都有些微妙。 她心里面顿时生出某种猜测,令人烦躁的猜测。 无言半晌,沈奶奶沉沉叹了口气,而沈飞依旧一张无波无澜的面瘫脸,短袖背心已经湿透,粘稠的汗液与清凉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