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牵挂,自然也无从生起涟漪。 闻衡本来对薛慈观感尚可,他是誉满江湖的神医圣手,又是自己师父的知交好友,无论哪个身份都值得敬重。可是与薛青澜相处越久,他越觉得薛慈这个师父当得实在失职,白瞎了一棵好苗子,对他也不算好——药铺老板逢年过节还知道给伙计多发几文钱,到薛青澜这,连句吉祥话都没有。 薛青澜听到他的脚步声,放下手中书卷,刚仰起头,脑门上忽然贴上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清甜橘香扑入鼻端,他眼睛立刻弯了起来,盈满潋滟的笑意:“哪里来的橘子?” 两个朱橘滚落进他怀中,闻衡在榻边坐下,道:“今日除夕,山下田庄送来了许多节礼果子。” 薛青澜“哦”了一声,并不追问,也不在意,径自拿起橘子剥开外皮,摘净丝络,还分了一半给闻衡。他手指白皙修长,剥个橘子皮也赏心悦目,闻衡心中一动,忽然问:“青澜,你想不想下山看看?” “山下有什么好看的?”薛青澜咽下一瓣橘子,莫名其妙道,“你要下山吗?你要去的话,我倒可以陪你。” 闻衡顺水推舟道:“那就这么定了,上元节陪我下山走一趟。” 按照纯钧派的规矩,自新年至上元十五日之内,许弟子们离山一日,随他们去哪里游玩。闻衡往年没有闲逛的兴致,都是匆匆而过,今年既然决定要带上薛青澜,便挑了个特殊日子。自古以来元夕不禁夜,上元佳节,花灯满城,万姓同游,正是一年里难得热闹时候。 正月十五当日,闻衡禀告过秦陵和薛慈,携着薛青澜一道下山,赶在午饭前进了湛川城。尚在正午,街头已搭起了高台和花灯架子,许多茶坊酒肆门前都支着一口大锅,水花翻沸,热气蒸腾,里头煮着白生生的元宵。 除此之外,还有卖吃食的、卖花灯的、卖面具的、卖泥人面人糖人等各色小玩意儿的,如此种种,不胜枚举。这些还都是前戏,待入了夜,各处搭台唱戏、猜灯谜、卖艺斗彩,歌舞欢娱,通宵达旦,百姓们更要携家带口,绕城走百病,以祈求来年无病无灾,这才是正月里最精彩的压轴。 闻衡道:“真正的热闹还没开始,不如先去用饭,占个临街的好位置,到黄昏时,这灯差不多就点起来了。” 薛青澜上下打量他一番,终于忍不住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师兄,你哪来的吃饭的银子?” 闻衡一怔,面现懊恼神色:“不巧,忘了这茬了,这可怎么办?要不师兄把剑当了给你买一碗汤圆吃?” 他装得还真挺像那么一回事,薛青澜险些被他唬住,半信半疑道:“倒也不必如此,你真的没带钱?” 闻衡忍得辛苦,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薛青澜小小地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个钱袋放在他掌中,无奈道:“幸亏我带了……你笑什么!” 闻衡连着他的手一道握进掌中,轻巧地将他拉到自己身边,随口夸道:“真有心,出门还记得带银子。走吧,带你去吃饭。” 薛青澜稀里糊涂地被他拉进街边一座酒楼中,跑堂的上来招呼,闻衡径直道:“范先生订下的雅间。” 跑堂的立刻躬身,恭敬道:“二位贵客楼上请!” 这酒楼开在繁华地带,又赶上饭点,客似云来,生意十分兴旺。大堂里不免吵嚷,可伙计将他们引到三楼雅间,推门而入,一股清幽梅花香气扑面而来,屋中陡然安静下来,将一切嘈杂隔绝在外。 薛青澜四下打量,但见这雅间宽敞明亮,装饰雅致。墙边条案上的插瓶里盛着腊梅,饭桌后的山水大屏另辟出一方空间,布设着罗汉榻,榻上小几上甚至摆好了干果点心,堪称处处精细,足见用心,富贵得把他们两人都卖了或许也抵不上饭钱。 伙计殷勤地问:“两位公子要用点什么?本店的干烧黄鱼乃是一绝,另有烧羊肉、烧牛尾、八宝山珍、甲鱼炖鸡等招牌。”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