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峤西的肩背遮挡住了床边的那扇窗,遮住了外面的月光。 林樱桃睁开眼,她躺在他的阴影里,躺在他手撑着的空隙里,床嘎吱嘎吱地摇动,她总觉得窗台上就搁着一盆万年青似的。 “蒋峤西。”她说。 蒋峤西轻轻喘息,被汗洗过的眼睛在上方俯视她。 “你再亲亲我……”她看他。 于是蒋峤西的手肘放在了她身边,他垂下脖子,去含吻她因为喘息而缺水的嘴唇。 林樱桃说,我觉得你好像想很久了。 蒋峤西说,想什么。 林樱桃红的脸颊还在湿透的头发上轻轻蹭弄,她说,想这个。 蒋峤西低头吻她了,睫毛下面,他那双眼眸深不可测。“我记得,在本校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他说,“你把头发梳起来了,露一截脖子,穿着校服,在外面接水。我当时忽然就想,和林樱桃做爱是什么感觉。” 林樱桃愣住了:“你别说了。” 蒋峤西说:“但你当时生气,你不想理我。” 她的肩膀颤动。 床头被撞得一下一下地响,床垫的弹簧也在剧烈地压缩。 林樱桃说:“你别说了……” 蒋峤西说:“我本来以为要结婚以后才行。” 林樱桃就是那只不知危险的小兔子,自己跳进了蒋峤西手里,趴在他的手上。她把两只乖顺的长耳朵蹭在蒋峤西冰冷的手背,等他真的像冰,被融化了,他便把她抓住了。 林樱桃总是在哭泣中真正迎来她的快乐的。 她委屈道,蒋峤西,我喜欢你好久了。 蒋峤西低头看着她。 樱桃。他的声音充满爱意,却又饱含绝望。他说,我也爱你,很久以前……你知道的吧。 * 林樱桃半夜忽然醒来了。 她坐在床里,隔着窗帘缝,望外面路灯照亮的街道。 她没什么经验,这几天也过得糊里糊涂,她垂下眼,伸手捂了一下自己的小腹,还是担心万一蒋莼鲈来了怎么办。 想起明天还要去医院看堂哥,她又躺下了。她待在蒋莼鲈爸爸的怀里,握着他的手,闭上了眼睛。 堂嫂一见到林樱桃,就对她关怀有加,连问她退烧了吗,休息好了吗。林樱桃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堂嫂一见面就开始责怪蒋峤西没有照顾好她,没有尽好责任。 病房里有其他探视者。堂嫂对蒋峤西说:“是你哥以前的同事和合作过的老朋友。你进去,让他们见见你,你快要大三实习。” 病房里,一群旧识正聊天,个个都西装革履,有说蹩脚普通话的香港人,有操着一口京腔的大陆人。林樱桃远远听着,他们正聊他们认识的一个人,好像也是08年出事的一位老板。 “……脑中风以后,三个孩子把公司全瓜分了,现在还在疗养院里呢。” 林樱桃觉得这个口音真亲切。 蒋峤西进了病房,顿时被那些大人们围住了。林樱桃听到他们热切的声音,说着什么“港大”“摩根士丹利”之类的话,大概在夸奖蒋峤西。 堂嫂对林樱桃笑道:“他的同事和老朋友们都知道峤西,在香港照顾了哥哥三年,现在哪还有这样尽心尽力的弟弟。” 林樱桃看她,一下看出堂嫂今天化妆了。 等老朋友们走了,林樱桃才跟堂嫂一起进了病房。上次来,蒋峤西的堂哥还躺在床上,动不能动,话不能讲,只睁目流泪。到这次,林樱桃被蒋峤西扶着肩膀走到床前,她轻声说:“堂哥你好,我是林其乐,我寒假又来了!” 堂哥背靠住了升起的床头,他身上插的管子比上次少了,头发也被人仔仔细细地梳过,他的脸色看起来不那么苍白,脸颊也充实,不像以前那样皮包骨。他抬起眼,看林樱桃。 他的手垂在身边,忽然抬起来了一些,手指颤抖,颤颤地垂在床单上方,好像还使不上劲,林樱桃立刻握住了他的右手。 “蒋峤西,十岁,来香港过暑假……”堂哥忽然说,有气无力的,他的声音嘶哑,断续,“他说,认识了一个小女孩,叫林其乐。” 林樱桃很紧张,这是她第一次面对蒋峤西的堂哥。 “他没和我说过……他别的同学吧?”堂哥忽然转过头,问床边的堂嫂。 堂嫂笑着,正削苹果,回头一瞧,蒋峤西正双手揣在裤兜里,在病房里漫无目的地转圈,好像知道堂哥一准儿要开他的玩笑。 林樱桃坐下了,吃堂嫂给她削的糖心苹果。 她说了说群山工地的事,然后说了她现在的大学,正在就读的专业。 “好专业。”堂兄认同道。 林樱桃不好意思地笑了:“就是工资少了一点……” 堂兄各方面反应还是比较迟钝。“不少,”他望着她,轻声说,“很好。” 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