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那头的府第,也要请哥哥下令筹备好,礼不可废,没的叫言官说嘴。” 皇帝点头不迭,“这你放心,朕已经传令藩司了,务必要风光为上。”一面说着,一面引她坐下,“今儿叫你白等这么久,是朕失策,朕算错时候了……” 她忽然牵住他的袖子,“我有几句心里话,要和哥哥说。” 皇帝心头蹦了蹦,讪讪道好,“只要不是想悔婚,什么都好商量。” 婉婉不由苦笑,猜得没错,他是不会收回成命的,自己也早已经断了这个念想了。现在她能做的,就是在她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力挽狂澜,既然南苑王可以指派音阁埋伏在皇帝身边,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她吸了口气,娓娓道:“我和哥哥,是一母所生,我还记得当年哥哥背着我粘蜻蜓,被爹爹训斥的情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记在心里,从来不曾忘记。哥哥要我嫁给南苑王,我不敢违背哥哥的意思,只是时候久了恐惦记哥哥,您在京里要好好的。爹爹曾经说过,二郎简而文,温而理,有君子之仪,所以我求哥哥,亲忠臣远奸佞,身边的人也不可不提防。” 皇帝晦涩地看了她一眼,“朕知道,朕在你心里,终究是个浪荡做派,不配当这个皇帝。” 她说不是,“您是我的手足,您有真才实学,倘或把这些才学放在治世上,何愁我大邺不得强盛!可是哥哥,如今四海并不太平,内有磨儿勘暴民作乱,外有鞑靼人群起扰边。攘外必先安内,这话咱们自小就听爹爹挂在嘴上,我如今也要劝皇上,中宫悬空,立后迫在眉睫。南苑王庶福晋,莫说册为皇后,就是连宫门都不能让她入。哥哥是万民表率,天下多少双眼睛盯着您呢,说句我不该说的,无论怎么安置,都强似招摇过市,授人口实。” 她这一番慷慨陈词,早就已经超过十五岁孩子的见识了。皇帝望着她,有一瞬竟感到陌生。是啊,这件事闹得够大,毕竟填进了一位长公主。所幸如今她大了,让她懂得政治的残忍,是所有皇室成员必经的一道磨砺。 他在她手上用力握了下,“婉婉,你今儿和哥哥说的,哥哥全记下了。朕答应你,南苑王庶福晋永远入不了宫门,这点你大可放心。把你许给南苑王,朕也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毕竟你是朕唯一的妹妹,朕常想,这么决定,不知是对还是错。你和朕说过,先帝再三告诫你,不得与宇文氏联姻,朕却不这么认为。南苑如今独大,财力直逼京师,这不是什么好事儿。既然眼下有了这么个契机,朕何不抓住,好好做一番道理。”他两眼灼灼看着她,“朕如今谁也信不过,只有你。所以让你出降南苑,由你替哥哥好好看住他,朕在京城方可高枕无忧。父兄的江山传到朕手上,不能在朕这辈丢了,所以就算担些骂名,朕也认了。原本这些不该让你知道,可你既然开了头,朕也就不讳言了。你我都是慕容氏的子孙,守住这万世基业,不单是我慕容高巩的责任,也是你慕容钧的责任。”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章 凌波千里 她叫慕容钧,小字婉婉,反差极大的两个名字按在同一个人身上,当时徐贵妃曾经大力反对,但爹爹执意,于是这名字就给记入了玉牒。 古时候三十为一钧,爹爹有三个子女,希望三人都圆满。钧者,喻国政,虽然她是女孩儿,在爹爹眼里,却从来不觉得她应当像闺阁女子一样,只知小我,忘了家国。爹爹说过,这天下不单是慕容男人的天下,也是慕容女人的天下。所以皇帝今天的话,她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 只是觉得心寒,她到现在才明白过来,有人刻意而为,也有人顺水推舟。她呢,就像一个工具,两面都是利刃,单看为谁所用。 南苑王费尽心机娶她,暂且用意不明。皇帝要她出降,是为了在南苑腹地打下一根钢针,将来时机成熟,削藩甚至剿灭宇文,都是有可能的。计是好计,可惜没有想过她的处境,慕容的公主,为了保全江山牺牲个人幸福,在皇帝眼里都是理所当然。 婉婉以前一直很敬仰爹爹,然而事到如今,才发现帝王家对女儿并不那么慈悲。一旦政治需要的时候,她们就应该献身。也许先辈的帝姬们只是小打小闹,到了她这里,要就藩,要牵制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