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我那一双鹿皮靴已然全部浸湿了,正准备回去换鞋,却听到背后一声娇呼,“那是谁在那里淘气?” 我一听声音,正是徐云华,心想真是冤家路窄,朱棣这才一走,我在这里,又不知要生出多少是非来,还得想个长远的办法才是,转过身去连忙给徐云华行了礼,她冷冷看我一眼,那眼光比满地的大雪还要冷冽,嘴里却说道,“这样冷的天气,在这里淘气做什么?” 我含糊道,“看雪下的厚,来看看。” 徐云华笑了笑,朝身边的小丫头好似无意道,“赫连姑娘倒是心宽,王爷才走,满屋子都没有男人了,还能看雪,小孩子家总是乐观,好事。” 我被她这么一说,脸上几乎挂不住,还没回话,她已经一边说着,“好冷天,一大早便起来送王爷出征,这会子竟有点气力不足,回屋去歇歇。现在咱们王府里没有什么人了,凡事都要从简,女孩子们更要深入简出,最好不要出门才好,以免招来不必要的是非。”一边便甩着袖子离开了,只有我一个人站在原地,脸上烧,脚下凉,回去觉得丢脸,留下又不知跟谁赌气,真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 站了良久,才回到屋子去。朱棣一走,徐云华便命人把他的书房收拾妥当拿一把大锁锁了。一开始我还想便在那里住下,总也能捕捉一些朱棣残余的气息,现在也行不通了,只得回到自己原来居住的屋子去。 为了少惹是非,我便几乎天天的窝在屋子里,跟宝儿没事说说话而已。珠儿这几年间已经嫁了一个家丁,去服侍玉贤郡主了,有时候得空也回来看看我,倒也不是很无聊。 朱棣知我喜欢操心,便不时派人送回书信,报告前线的情形。 大败陈晖一万前锋;杀入郑村坝李景隆大营,打得南军措手不及,溃散不堪,而三保便因为在这一役中出谋划策,给朱棣帮了大忙,朱棣干脆赐姓他改姓郑,他也改回了自己儿时的号,叫了郑和。李景隆更是在几个心腹手下的护送之下连夜逃走,一路退到山东德州,连身后那几十万大军都没来得及管。 这个消息不止振奋了前线所有大军,更振奋了燕王府,朱棣刚带兵出征的时候,燕王府内所有人都是小心翼翼的,连呼吸声都要比以前低一些,所有人都在心里害怕,如若王爷回不来了,这府内的人,会有个什么样的下场?而现在则不一样了,燕王胜了,胜得彻底,胜得漂亮,以少胜多,更是胜得令人敬服。 虽然我本就知道朱棣永远不会真的输,但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却还是松了口气,他已经离开了三个多月,就连春节我们也只是马马虎虎的过了,展眼便是开春,而朱棣的消息却许久没有再回来过,我终于等不及,丢下一封信,往南追去。 一路经过几座城池,心中却依然震撼,经历过战乱的城市,里头的居民一个个都是杯弓蛇影的,脸上有说不上来的小心,对外来的人也很谨慎,就连客栈打尖掌柜的都要多问几句,过城门的时候,更有侍卫阻拦,直到我亮出燕王府腰牌,才畅通无阻的出了城。 一路询问,才得知朱棣他们已经离开大营,往白沟河方向去追击李景隆了。 待我赶到白沟河的时候,是一个夜晚,并没有见到朱棣及李景隆任何一方的人马,只闻得一片寂静和潺潺的水流声,离得远尚且没有注意到,待越往前走,却迎着月光看到满地的尸体,全部都是穿着战袍的尸体! 我浑身血往上涌,差点一下子从马背上栽下去,稳了稳身子才从马上跳下,放眼一看,满地死尸,白沟河的河水掺着淡淡的红色----尽是战死的将士们的血液染红!我双腿几乎软下来,虽然见过很多次死尸,更亲手杀过人,可是这么多的死人,堆积成山,在月光下这样第一次见到,依旧是让我毛骨悚然,两腿像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这种只有在沙场上才能见到的震撼,此时已经震碎了我的心。 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一将成万骨枯”!这里的尸首绝不下于万具,却完全成了无人收尸的孤魂野鬼,将来,太平盛世,谁也想不起这里曾经埋了这么多忠肝义骨。 我呆立了许久,才想起来迈着已经完全没了力气的双腿往尸首堆里翻弄起来,总想找出一个活着的。经过我手的,南军北军几乎对等,而依旧活着的,却一个也没有找到。我沾着满手的鲜血,牵着马,像一只游魂野鬼,往回走去。 直到走得再也看不到堆积如山的尸首,才坐到地上,放声大哭起来。直到哭得没有力气了,才听到耳边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对我唤了一声,“喂,怎么是你?” 我抬头一看,一个红衣红袍的女子,散着满头黑丝,手上握着一根软鞭,正弯腰对我看着,而她身后,还有几个奇装异服的壮汉,我失魂落魄的站了起来,“朱……朱颜血……你怎么在这里?”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