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气得几近晕倒,日进三碗独参汤都无用,对手下诸将下了死命令,务必割下褚东垣的人头来见他。 命令是下了,但是去哪里捉他?毕竟水上不比陆地,广袤无边而且驶过无痕,只要有粮,褚东垣可以随意选一个偏僻的水域躲上三四个月,张遂铭的水军根本拿他没办法。为今之计,居然只有祈祷天气快点变冷,然后下雪,下大雪,能封住河面的那种大雪。可是,江南的水估计百年也难被封冻一次,这种祈祷实在不切实际。 望着茫茫的银白太湖水,张遂铭旗下几个水军将领都一筹莫展,他们深深感到了恐惧。对方有备而来,对己方了解甚多,而他们的探子对红巾军的理解,还停留在稳扎稳打的行军风格、来自后方的稳定补给、不屠城不抢掠的军队守则,这些老掉牙的情报,根本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水陆联合攻击,抢掠军屯,以战养战。 这……这哪里是他们所设想的温顺大猫,根本就是一只……豺狼! 打不过,要不要跑?要不要投降?省得、省得被日益暴躁的张王斩首抄家…… 当这片富饶之地狼烟四起的时候,顾朝歌正在一个小城中给伤兵正骨。 这是红巾军的后方,这座小城在七日前刚刚被赵南起占据。因为靠近水港周围又良田众多,在褚东垣的命令下,护送顾朝歌回扬州的士兵们,选择在这里稍作停歇进行补给。 同样,因为这里较为良好的地理条件和资源优势,赵南起将拖累行军速度的大量伤兵留在小城。这里成了临时的伤兵营,随着伤兵一同留下来的医官不停地在各个用木板搭建的简陋病床前穿梭。顾朝歌背着她的竹箱笼走进这片临时划就的伤兵营时,当即便决定留在这里。 当她用细细的猪毛刷给一个伤兵清洗背部的新鲜伤口,将那些掺杂在皮肉间的砂砾泥土一点点刷干净,倒上去的凉水浇下来变成红色,而疼得肩膀不停抖动的士兵大哥牙齿紧咬破布发出压抑嘶吼时,顾朝歌忽然有了“我身在战中”的真实感。 离开长兴的那个夜晚突然而混乱,她什么都不知道,懵懵懂懂跟着褚东垣到达码头,旗舰停在港口,在等着他们的将军。顾朝歌以为她会跟着褚东垣一起上船,然而他却摇了摇头:“小泪包,你要回去,回扬州,这里太危险了。” 褚东垣给她准备了一艘不起眼的小舟,在这江南水乡中到处都是,六名亲卫伪装成家仆护送她离开,当褚东垣南下劫掠张遂铭的军屯时,顾朝歌则在他的亲卫护送下溯流而上回扬州。 褚东垣如此说,顾朝歌便猜到今晚两方人马就要在长兴打起来。她知道自己跟着褚东垣会碍事,所以乖乖地点头答应,保证不让他操心。褚东垣低头望着她,凝视她数秒,忽然笑了笑,伸手去揉弄她的头发:“小泪包,如果这次成功吞掉张遂铭,师兄回来娶你好不好?” 褚东垣的笑容像夜风一样轻柔,他的眼中闪耀着星辰,就如夜空中的星星一样亮闪闪的。顾朝歌呆呆地望着师兄的笑脸,竟然觉得心中堵得难受,她艰涩地开口:“师兄……”后面却不知道说什么。 褚东垣忽然哈哈大笑,他一把伸手抱住她,拍拍她的背:“临行前开个小玩笑,那么认真做什么?”顾朝歌将头埋在他的胸前,柔软的衣袍内裹着冰冷坚硬的胸甲,她低低地说:“师兄,你要平安回来,一定。” “嗯。” 这是褚东垣对顾朝歌说的最后一个字,当顾朝歌在士兵的护卫下登上小舟的时候,褚东垣的旗舰周围还在不停集结着小船。这些船头呈流线型的灵活小船们最适宜在狭窄密布的水网中穿梭,它们即将给张遂铭迎头痛击,为燕昭的军队带来大批的补给。 顾朝歌的船走得远了,她站在船尾,凝望那片遥远而模糊的水域。黑夜如狰狞的野兽潜伏在侧,水声潺潺,周围安静得可怕,顾朝歌的身边除了六个士兵和船夫,唯有她的竹箱笼和那把匕首。 这时候,那片水域中忽然升起一枚红色的亮弹,在高高的夜空中炸裂成璀璨的烟花。顾朝歌望着那绚烂多姿的亮色,不解道:“这是……” “白日焰火。”褚东垣的亲卫告诉她,这是号召集结的信号。 顾朝歌摸着袖中的那把鱼皮匕首,喃喃道:“难怪他要给我这个。”除了她,谁都知道要开战吧,她乘船趁夜离开,却不知伊崔该怎么办? 伊崔给的匕首,没能成为她防身的利器,却成了她治伤的好工具。很多士兵的伤口还没等到清理已经结痂,痂里混着淤泥,猪毛刷刷不掉,顾朝歌就用匕首的刀背一点点给他们刮掉,淤泥不刮去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