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以为萧弋舟死在火场时,她想着向他们请罪,哪怕一命换一命也好,手上沾了鲜血,她谈不上无辜。 至于如今,“我定会尽心竭力为世子医治。苏先生也留了解毒良方下来,辅以针灸,必定能拔去他体内余毒。也算我……”还了孽债了,剩下的,怎么偿她都心甘情愿。 嬴夫人点头,“好孩子,我再多问一句,倘若这一回不是先前局面了,他再也不信你了,如何?” 嬴妲浅浅地颔首,干净漂亮的指甲挂着手背的旋儿,不留神扯得刺痛,茫然摇头,“我也无处可去了。” 一个亡国的奴隶罢了,是萧弋舟一把将她从绝望里扯出来,让她在最该死去也最不畏死的时候绝处逢生。 他再一把将她推开,除了深渊,仿佛也无处可去。 嬴夫人道:“不妨跟着我。” “夫人。”嬴妲的手背仿佛被火烫着了,嬴夫人的手已落在她的手背上,缓慢地揉抚了几下。 她抬起不曾因为岁月多添几道尾纹的妩丽双眼,颇有惊艳之色,“我心里想着能让弋舟一见倾心的姑娘不是凡人,不过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有国色之姿,不负盛名。穆氏女虽好,可比你差远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穆氏女不如她,但嬴妲却恍惚了一瞬,不知道嬴夫人为何此时提起穆氏女。 嬴夫人笑说:“我自也姓嬴,不必见外,可以唤我姑姑。” “姑姑。” 嬴夫人含笑应了。 这亲往上要推个八代九代了,但本自同根生,嬴夫人对传闻中高傲小公主百感莫名,与萧侯的心境自然大有不同。如今见了,嬴妲非但没一点傲态,反而轻声软语,犹如甘霖绵雨,这让嬴夫人颇感惊奇。 嬴妲在琅嬛轩暂且住下了,这几日每晚无人时,她都一个人躲在房中研习医书,拿自己当靶子练手,白日嬴夫人传她过去说话,嬴妲知无不言,将三年前父皇要留萧弋舟在平昌做质子之事都说了,嬴夫人惊讶听完。但仔细想来依照先帝那脾气,这也在情理之中。 嬴夫人对嬴妲愈看愈喜爱,只是还要伺候脾气不大好的夫君,便只得私瞒了萧侯嬴妲如今下榻琅嬛轩一事。 午后,外头阍人来回话,欢喜激动:“夫人,世子回来了!” 嬴妲正为嬴夫人奉茶,闻言双掌一抖,险些托不住杯盏。 嬴夫人看了她一眼,顺手将茶盏接过,“让他先去见过父亲再过来回话。” “是,小的这便去。” 嬴夫人回眸,见嬴妲绞着双手似坐立不安,温柔地宽慰她:“不必怕他。有我在此。” “何况,他不知道你在。” 嬴妲紧张的心快要跃出嗓子眼了,咬了咬唇,这时嬴夫人的神态也带了几分忧急,她勉力起身,让人去备几样茶点佳肴。 “他身上的毒,有苏先生先前给的灵药暂时压制住了,勉力抑制住毒发而已。不过我以为,苏先生既不肯来,只派了你来,想必也不是真要命的大事了,你只管自如些,待会儿在他跟前不要声张,如今他看不见的。” 不论嬴夫人说什么,她都乖觉地一一记着,连声称是。 嬴夫人传了一道佛手金卷、一道糖醋荷藕,明珠豆腐与首乌鸡丁各一碟,再配一碗蛋黄羹,她面带愁容地走了回来,将篮中针线拾了起,状有意似无意幽幽长叹。 “打从他及冠起,我年年纺织弄线,做了好几套小儿衣衫了,也不知哪年能真的盼到。” 嬴妲温柔地不接话,耳垂却透着榴火般的红。 过不多时,门外俶尔一道身影生硬闯入,高大的身躯遮住了整道门框的近乎大半阳光,他的广袖云纹雪袍上撒了赤金靡丽的日色,一时绚美得难言难画。 第38章 针灸 萧侯卧病在榻, 本来好全的一点风寒, 被一个猝不及防的惊吓,硬生生又憋了回去,直至萧弋舟跪在床边侍奉汤药时, 侍女将他的手托起来, 捧给萧侯。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