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县令坐在钦差大人的旁边,另一边坐着的是一个面白无须的官员,看服色便知道是抚台大人了。 除了这三人之外,堂上还有学政大人。他并没有坐在正上方,只在角落里摆了一张太师椅,坐着旁听。 楼家被抓来的十多个人都在堂下。楼老爷子躺着,楼夫人坐在一只小方凳上,楼阙楼闵站着,其余的人却都只有跪着的份了。 看见郑娴儿进来,堂上的几位大人齐齐愣了一下。 钦差大人立刻便要皱眉,黎县令忙在旁解释道:“这便是楼家那位贞妇。” 还别说,“贞妇”这个身份那真是好使,钦差大人一听便站了起来,忙不迭地叫人搬一张大椅子过来。 郑娴儿低了低头:“多谢钦差大人,只是妾身不敢居于长辈之上,请大人见谅。” 钦差大人闻言,只得叫人照样给她搬了一只小方凳过来,放在旁边。 郑娴儿道了谢,侧身坐下,笑道:“听闻几位大人今天要审楼家,妾身想着自己好歹在楼家管过小半年的事,便自作主张不请自来了,请大人勿怪。” 钦差大人皱了皱眉,鼻子里“嗯”了一声,并不多言。 他当然不高兴了!本来公堂上审案子,喝问、责骂、动刑甚至直接拖出去砍头都是常有的事,可如今偏偏来了个杀不得打不得的“贞妇”,很多手段就不能用了。 贞妇都不能打,总不好当着她的面打她的公婆吧? 钦差大人很苦恼,抚台大人很生气,黎县令是既生气又苦恼。 只有学政大人捋着胡须,在一旁微笑点头。 郑娴儿坐稳了屁股,见堂上没有开口的意思,她便只管转过头去,细细观察着自己家的人,顺便跟楼阙交换一个安心的眼神。 楼家众人的神色都有些萎靡,身上倒没见什么伤。郑娴儿细细地看过一遍,心里大致有数了。 这是大案,怕不是一天两天能审完的。 先审“主犯”褚先生,再审下头的学生们,最后再审“案犯”的家里人……从头至尾过一遍,耗上一个月也是有的。 不得不说郑娴儿很聪明,虽说这几天一直不言不动的,这件事还是被她猜中了大半。 剩下的那一半,可就大错特错了:她并不知道,那边官差在众书生家里搜查的时候,这边县衙里已经开始逐个儿审问,连着忙了五六天没歇气儿了。 凡是在褚仲坦门下求学、跟那本诗集沾过边的书生,每个人的家里都搜出了“罪证”,拉到县衙来打顿板子上上夹棍,基本上就算是齐活了。虽说读书人骨头硬,可要是在“定罪问斩”和“当堂打死”之间作选择的话,多数人还是会选择能活一天是一天的。 于是,短短六七天时间,已有数十人在认罪书上按了手印。 就是屈打成招又如何?到时候皇榜一贴脑袋一砍,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是犯上作乱的逆贼,谁管你是真谋逆还是假谋逆! 今日轮到楼家众人,差不多已经是最后一场了。 钦差大人看着郑娴儿,暗暗皱眉。他原以为这个女人既然气势汹汹地来了,想必一进门便要喊冤诉苦闹腾好一阵子的;没想到等了半日,她除了开头客套那几句之外,竟是一语不发。 弄得钦差大人干瞪了她半晌,有些尴尬。 还是黎县令干咳一声,率先开了口:“韩婆子,方才管家说楼家内宅的账都是你管着,此事可真?” 韩婆子被官差们按着跪了下来,闻言便抬头答道:“是。” 黎县令翻着桌上的账册,冷笑道:“楼家两处田庄、两家铺子,每年的进项竟只有几千两银子?全都花在了吃穿用度上?你当本官是瞎子好糊弄?!还不老老实实地把真账本拿出来!” 韩婆子梗着脖子道:“有没有真假账本,大人心知肚明。” “放肆!”黎县令一拍惊堂木,“给我打!” 立刻便有衙役冲上来要拿人,韩婆子慌忙喊冤。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