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嗡嗡”的议论声中,祠堂后殿那边突然有了动静。 众人翘首等着,却不见有人出来,只听见一声接一声的惨呼,伴随着“啪、啪”的杖责之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那惨呼声越来越低,杖责声却还在继续。 前殿的爷们骇然变色。 这时,四个小厮从外面进来,抬了一口黑漆漆的大棺材放在廊下,之后便飞跑进去复命了。 片刻之后,里面抬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出来,打开棺盖放了进去。 竟是没换寿衣没停床,直接就收殓了——这是连最后的体面也没给他留啊! 几个小厮齐齐动手,棺材立刻就上了钉子,封死了。 “那人……不是本家的二公子?”有人颤声问道。 死人抬出来的时候蓬头垢面,并没有人看清他的脸,因此这个问题也无人回答。 直到后殿之中冲出一个女子,扑到棺材上开始哭喊“二爷”,众人才终于确定了先前的猜测。 一时之间,前殿之中鸦雀无声。 后殿里,安姨娘抹了一把眼泪,之后便平静地抬起了头:“从今往后,府里总算是可以清静些了。” 楼夫人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许久才道:“他是咎由自取,就算老爷醒着,也一样容不得他。你也不用难过,至少老大两口子秉性都还好,你也不至于落到老无所依的地步。” 安姨娘攥了攥帕子,居然扯出了一个笑容:“太太不必多心。闿儿虽是我生的,可他品性不良屡犯大错,我并不是个不辨是非的人。只是如今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楼夫人攥了攥手里的佛珠。 安姨娘起身,跪了下来:“韩氏性子软弱些,但秉性不坏。如今闿儿没了,她膝下无子……” 楼夫人眯起眼睛,冷冷一笑:“这个好办。等锦香腹中的孩子生下来,就交给韩氏养着便是。好歹……也可以算是个嫡子。” 安姨娘欢喜地道了谢,起身的时候,两只手却攥了又攥,不知忍下了多少情绪。 “走吧,外头等急了。”楼夫人站了起来。 郑娴儿忙上前搀扶着她,胡氏抱着铮儿在后面跟着。 安姨娘迟疑了一下,忙也跟了上去。 外殿,一片哗然。 楼夫人拄着楼老爷子的龙头拐杖,重重地在地上点了一下。 喧哗稍定,郑娴儿便开口说道:“今年府中出了些变故,诸位祖父叔伯们心里想必也已经有数了。西街三叔天不亮就跑来吵着说是要分宗分家产,不知此刻在场的诸位心里是如何打算?” 下头有人叫道:“府里没有男人了吗?祠堂里哪有女人说话的份!” 郑娴儿连眼皮也没动一下:“只许男人说话?那也可以!——铮儿,那边那个爷爷喊你说话呢!” 胡氏怀里的小家伙挥了挥小手,脆生生地喊出了四个字:“坏人!杖毙!!” 这简直是儿戏,在场众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郑娴儿终于抬了抬头,向场中扫视了一圈:“你瞧,男人说话有时候也会比女人更加不讲道理!” 先头出声的那人气得半死:“他是个没断奶的毛孩子,怎么能算男人!” 郑娴儿看见了那人的面容,哂然一笑:“我们铮哥儿确实是个孩子,只是你老人家看上去也不过比他大了四十来岁罢了!在四太爷的面前你也是个毛孩子,因此这祠堂之中同样也没有你说话的份啊!” 四太爷是桑榆县楼氏一族之中年纪辈分最大的一位,今年九十二岁,刚好也比刚才那位年长四十来岁。 郑娴儿顺着他的逻辑讲的这个道理,简直无懈可击。 这会儿四太爷被郑娴儿一句话拉了出来,只好干咳一声,表态道:“三少奶奶是楼家的荣耀,与寻常女眷不同,不可一概而论。” 意思就是,开恩特许郑娴儿在这里说话了。 郑娴儿扶着楼夫人坐下,自己依旧站到了供桌前面,朗声说道:“刚才说了分宗的事,西街三叔的意思是势在必行,我们府里老爷太太都是答应的,诸位有什么意见可要早些说出来,没准过一会儿咱们就不算是一家人了!” 在场众人交头接耳,“嗡嗡”地讨论起来。 其实,就算郑娴儿不提,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今天也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分宗是一定要分的,毕竟蝼蚁尚且惜命,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脑袋去陪旁人冒险。 这一阵子街面上流言如沸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