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郑娴儿算了算日子,才发现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快一整年了。 这一年来,她一直假装自己是个正常人,假装没心没肺假装洒脱畅意,可是每每午夜梦回,她却又无比厌弃自己。 她拼命对自己说“那不是你的错”,于是便加倍恨上了枕香楼。 她竭力劝说自己相信那些经历不是屈辱,而是一场奇妙的体验——所以她才会对男女之事十分看得开,热衷于尝试各种新鲜的东西。 她几乎连自己都骗过了,却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推翻所有,任凭那些屈辱的、肮脏的、令人绝望的回忆吞噬掉她所有的信念…… 强烈的自尊伴随着极度的自厌,性情坚韧却挣脱不了内心的颓丧,目空一切却又畏首畏尾,贪生怕死却又厌憎生命……重重矛盾,让她时常觉得自己有被逼疯的危险。 可是居然至今都没有疯。 郑娴儿枕着手臂在石凳上趴了很久很久,终于哑声补充道:“三天之后,他们终于把我洗干净了,灌了药送进‘临江仙’……我醒来之后才知道那个房间是黎大公子你的,而你本人也正是枕香楼的少主人。据我所知第二天你就回家成亲去了,第三天……他们要我接客,我砸开窗户跳了河——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了。” 至于她跳河之后如何从满河浮冰之中逃出命来,这点小事与先前的屈辱相比已经不值一提了。 黎赓怔怔地坐着,一副神游太虚的样子。 郑娴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估摸着他也不会把她的痛苦放在心上,也便不问。 她怎么会对他抱希望呢?难道指望他给她报仇吗? 红日西沉的时候,黎赓终于迟疑着开了口:“你先前自称‘如兰’?如兰确实是在去年除夕夜投河死了的,可我当时叫人查过,如兰是一个南边的商人破产之后走投无路才卖进楼里的……她已经在乐班里待了三年了,怎么会是临时从庙会上绑来的?” 郑娴儿嘲讽地笑了:“这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我被绑进枕香楼之后,我就是‘如兰姑娘’了。” 黎赓拧着眉头细想了许久,迟疑道:“如兰死后我查看过她的画像,确实跟你有几分相似。如果你真的不是她,也许是真正的如兰逃跑了,他们抓捕的时候认错了人……” 郑娴儿冷冷地道:“可是,那个媚姐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记住,今后你就是如兰姑娘——若是在少主面前说错了,你不妨试试我媚姐的手段’。” 言外之意,媚姐分明早知道她不是如兰,不存在“抓错”这种可能。 而那个“少主”,正是黎大公子本人。 黎赓呆坐了半天,双手抱住了头:“原来是这样……如兰在乐班里是拔尖的,只是一直不肯挂牌。腊月二十三那天,沛民用我的名义给枕香楼发了帖子,点名要她陪侍……” “怎么又扯上葛丰了?”郑娴儿有些紧张。 黎赓不知道她的担忧,仍继续说道:“想必是那天夜里真正的如兰跑了或者死了,楼里的人怕我怪罪,所以才会抓了个容貌相似的女子来代替……如果这是真的,我难辞其咎。待我查明真相之后,我自己和那几个人一样,任你处置!” 他的语气十分真诚,倒弄得郑娴儿有火发不出来。 片刻之后,郑娴儿冷笑道:“这么说你今天是不杀我了?不怕我妨碍楼桐阶的前程了?” “郑姑娘,”黎赓目光灼灼地看着郑娴儿,“这件事我十分抱歉。但是……那天夜里,‘如兰’服侍的男人,不是我。” “是谁?”郑娴儿下意识地攥了攥拳头,随后又放开了。 是谁,重要吗? 无所谓了。 黎赓仍然看着她,神色有些复杂:“是……桐阶。” 郑娴儿怔了一下,随即失笑:“哄我好玩吗?” 黎赓急道:“没有骗你!你知道沛民做事一向没轻没重的。他自己流连花丛深得其乐,因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