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不下去了。 “你不来找我,我就不会去找你了吗?青州那么远我都来了啊,宋简!” 墙后的人又是一阵呕心呕肺的咳嗽。 纪姜手足无措的站起来。 “宋简……你怎么样。” “别怕,纪姜……我死不了。” 他似乎从喉咙里吐出了一口血沫子来。 “纪姜……陪我下一盘棋吧。陪我……陪我再撑一会儿。” “下棋?” “嗯,记得吗?我在公主府中教过你的,四四落星位……” “纪姜,我这一辈子,还没有赢过你一回呢。这一局……” 他稍稍提起一丝声音:这一局不会再让临川公主了。” 输赢并不是他们彼此的执念,但纪姜和宋简都没有想过的是,此生宋简唯一赢过她的一盘棋,竟然是落在涂乡宁静的春夜之中。那一夜,她与他背对背,靠坐在茅屋内外,以口为子,以心为盘。 彻夜对弈。 此一局,她拼尽权力,却还是在中局惨败。 天边发白之时,墙后的人清算万最后一颗子。 “纪姜……为了赢你,当真舍不得死。” 第95章 转机 我们都是有所能, 有所不能。 生命里最复杂, 最龃龉,因而不敢面对的一半, 要交给头顶的苍天。我们头顶都一局星罗棋盘,看似每走一步都有的万千思绪了然于心。然而从一开始,就有气数天定。人不怕活得平庸混乱, 只怕活到慧极之处, 探到了人力所极的底,从而隐隐看见悬在明月清风间,讳莫如深谜底。 生, 老,病,死。 爱人的寿命,王朝的气数。 这些谜底, 遮着一层纱,散则如刀,要把人切碎。因此, 帝王手握人间权力之极,也要屈膝跪苍天。 墙后的人声音越来越细弱, 若游丝一般吐尽最后一个尾音,而后, 纪姜听到“咚”的一声,背后那隔墙而来余温,陡然消弥。 “宋简!” 墙后再也没有人回应她的呼喊。 田中喧闹的焚尸之声, 皮肤和骨肉在火焰之中噼啪地炸响。青苗颓枯,遥远之处传来飘渺的歌颂之声,有人在唱《蒿里》。 “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一声一声,几乎要压碎她和宋简一生不屈的骨。 晨间东风裹挟着未老而落得青叶穿过她的发间,纪姜抬起头来,东方的春阳从朝霞后破出,绚烂如梦。一墙之隔,她迎向这世上明媚的生,他在墙内,面向这世上,毫无道理公平可言,执着教人敬畏的死。 “宋简……” 她浑身瑟瑟发抖。 林舒由从田中赶来,见纪姜跪坐在墙边,来不及问什么,忙打开门锁走进去。 他是最理智的,他明白宋简能撑过昨夜那一晚,已经是个奇迹了。正如那田中挽歌所唱。“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人命不得少踟蹰。 林舒有由撑起宋简的身子,他的眼睛还半睁着,只是已经几乎发不出声音来了。 “宋大人,是林舒由无能……” 宋简摇了摇头。目光却看向门外,那一半稀开的柴门外撒进一片明媚的春光来,山中遥远的樱花,被春风引来扣门。她轻柔衣裙一角拂在门边。此情此情景,落眼中,真似多年前公主府中的暮春时节。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