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你说你是我师姐,你刚才在将士面前说了‘民生故如此’这句诗。我想问你,你真的相信吗?” 李令歌眸子微缩。 李令歌平声静气:“我相信。” 她斟酌字句,缓缓说:“我少时就受这样的教育。在我弟弟玩泥巴的时候,我就跟着容哥读书。我曾经天真地以为只要我有理想,我就能按照我的想法去治理国家。 “但是容哥的父亲训斥我,问我为何霍乱朝纲。 “我那时大约十四岁吧?我转头看看我那个只有四岁的弟弟。” 李令歌笑容很淡。 李明书在拿着小剑,戳着木偶人,叫嚷着那些不听他话的人都去死。李明书刚刚让人把一个不听话的大臣打入大牢要处死,张太傅就反过来质问李令歌,问李令歌为何霍乱朝纲。 李令歌做什么了呢? 她不过是在读书,不过是对朝政提了几句意见。她在张太傅眼中,却比不上她那个弟弟。 而这些事,在李令歌的成长中,占据了太多太多的精力。李令歌随手能举出一大串例子,来证明自己并没有沈青梧想得那么“徒有野心”。 但是李令歌也觉得疲惫。 博容推她下山的事,理智可以接受,情感不能接受。 可情感是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此时此刻,李令歌疲惫地看着沈青梧:“阿无,想达成目的,不能只会‘仁’,还得‘狠’,要比你的对手更狠。你可能确实不喜欢我吧……虽然我尽力拉拢你,虽然我一直觉得你应该是我的盟友。” 李令歌陷入沉默。 她想起来,当她发现有一位女将军时,自己的惊喜。 她那时真以为自己找到了同盟。 但是这么多年,她始终无法笼络到沈青梧。 而今,李令歌明白原因了。 那年帝姬府上,救走张行简的人,是沈青梧;不久前的断壁上,与张行简情断义绝的人,也是沈青梧。 而当初不动声色地将沈青梧这个名字推举给帝姬的人,叫张行简。 原来很久很久以前,命运就在暗中牵线了。 李令歌手扶住额头:“张行简的事,我很抱歉。我那时若知道你喜欢他,我就会放手……” 她不会为了一个男人,放弃盟友。 沈青梧打断:“我不喜欢他。” 李令歌无声地笑一笑,不置一词。 她沉吟着她还能如何说服沈青梧时,沈青梧问她:“你方才在几位将军面前说的话,都是假话吧?” 沈青梧那么冷淡,李令歌便也平静。 李令歌反问:“不全是假话。你指的是哪一句?” 沈青梧看着她:“救出博容那句话。” 李令歌沉默。 沈青梧变聪明了很多:“你知道益州军上下都信服博容,博容被擒,大家义愤填膺。你若是在此时说要救博容,将士们会更加信赖你。 “可是我记得,你之前和我说,推你下山崖的人是博容。你会原谅吗?” 沈青梧淡声:“如果是我,我就不会原谅。” 李令歌继续沉默。 她看着沈青梧,开始感觉到沈青梧的可怕:这位女将军直觉的敏锐,窥探她真实的内心,让她无言以对。 李令歌淡问:“你想如何?” 沈青梧:“我可以跟着你,帮你打天下,帮你收服你想收服的人。我反正没有更重要的事做,你说你在乎百姓,那我就看一看你是如何在乎的……这些事其实都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是我觉得我应该这么做。 “我跟随你的条件是,你不能杀博容。” 李令歌眯眸。 她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沈青梧说:“博容确实……变得和我记忆中的他不一样。但是他过得很苦,他每天都在煎熬。我觉得他不想杀你,他一定有他的难处。 “他也骗了我。他骗我跟在你身边,骗我在不知情的时候就承诺他,让我保护你。他也不想当什么统帅,不想做什么博容了……我对他的感情,其实是一点点在被消磨的。” 沈青梧低下头。 沈青梧想,或许,感情的消磨,正是博容想要的。 张家的郎君把算计人心当做吃饭喝水,张行简算尽一切,博容是太阳,博容应该比张行简更厉害吧。 所以这所有糟糕的结果,应该都是博容要的。 要人恨他,要没有人站在他那一方,要世人憎恶他遗忘他,要抛却所有,放弃所有。旁人的算计是为了更好的未来,博容的算计却是为了更糟糕的未来。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