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劝她:“你呀,你方才不该对张三郎那么没礼数,不应不理他……” 沈青梧疑惑:“我不是发誓说再不搭理他了吗?我这不是按誓言做的吗?” 沈父勉强深吸口气:“……当年的事,爹是后来才知道你娘做了什么。你回家来,爹会交代他们,让他们不许再欺负你。” 沈青梧:“我有条件。” 她的目光落到飘落雪花后的张行简身上。 沈父看到了,很为难:“嗯?你若是旧情难忘,也不是不能商量……” 沈青梧道:“张行简跪地求我,我就辞官。” 走到近前的张行简抬头,目光温和地望来。那温和浮于表面,眼底深处,他的清浅是没有什么感情的。 沈家人当然不能让张行简给沈青梧下跪,他们欲言又止。 沈青梧掉头扬长而走,杨肃等人带着一腔好奇心追上将军。 留下的人面面相觑:几年不见,沈青梧是终于疯了吧。 第12章 沈青梧当然没疯。 回到东京,找上她的应酬实在不少。东家的筵席,某驸马的相约,某相的请帖,沈家的仆从来了一次又一次……对这位镇西将军,大家都很好奇。 沈青梧一概不理。 博容说,她代表的是益州军,此次进东京,只要将战事说清楚便足以,其他不必多管。但是沈青梧见跟着自己来东京的杨肃整日忙里忙外参加各种筵席,她想恐怕是博容说的委婉了些。 博容不是说不需要应酬,只是说不需要她应酬。 ……大概是嫌她脑子不好吧。 总之,沈青梧不回沈家住,一直和自己的将士们宿在朝廷安排的驿舍中。来来往往,如同客旅。 她不愿回沈家,又无所事事,便想到了张行简。 时至今日,张行简对沈青梧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沈青梧想不清楚。 当她躲开所有人的视线,避开侍卫仆从,悄悄藏身在张家古宅的一棵老苍树间,她摸着领口的贴着肌肤的微凉玉佩,依然不明白自己又藏又躲跑到张家,是想干什么。 当她思绪混乱空茫时,她便一遍遍摸玉佩。 博容说,这样可以帮她冷静些。 而今,沈青梧躲在张家古树上,又在摸着这块玉佩。她慢慢想自己的心事—— 破月亮算个屁。 但她心里的烦躁,似乎需要靠他的平庸无为来化解。 如果她可以证明这个月亮非常不值一提,非常的无用,那从此往后,她便可以驱走心头的阴霾,放下一些执念吧。 因为博容说,她要学会“放下”。 沈青梧没有再多想下去,因为下方的窗子轻轻“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张家的男主人,睡醒了。 -- 消了几日雪,天有些冷。 沈青梧躲在树间半晌没听到动静,她悄悄探头向下,有些惊讶地看到让她意外的画面—— 只披着一件氅衣的张行简乌黑发丝半束,一半都披在肩上,清风徐徐,他懒懒地伏在窗前,漫不经心地吃着……一块在街头就能买到的廉价的胡饼。 他还翻着一本书,饼渣掉到了书页上,他也没看见一样。 也许他是真的没看见。 沈青梧想了想,觉得自己的武功应该足够让他发现不了她。她便拨开树叶,看得更清楚一些: 这位郎君垂着的睫毛像秋千一样打着卷儿,他打个哈欠,快要睡着了一样。他慢慢忘了吃饼,一手支颌,闭目浅睡。 沈青梧嗤一声,不屑地要坐直身子。她动作大了点儿,惊飞了一只鸟儿。不等她补救,那鸟儿就扑腾着翅膀飞向下方窗边的郎君。 鸟的尖喙去啄饼,啄到了张行简手指上。他惊一下,睁开了眼,仰起头,琉璃珠子一样的眼睛看向上方。 沈青梧连忙靠树,藏好自己身形。 她心跳噗通间,听到下面张行简非常随意的轻笑声:“你想吃?都给你好了。不过……” 屋中传来侍女不赞同的声音:“三郎,二娘说今日没有甜食了。你喂了鸟,自己就没早膳了。” 树上的沈青梧想:甜饼?他什么古怪爱好。 张行简声音温温和和:“那有什么?” 侍女为难:“只有辣汤了,郎君不能食辣的。” 张行简非常随便:“我都可以。” 但是沈青梧在树上听,侍女说张行简不能吃辣,沈青梧却听不到一丝不适的声音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