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分钟,沈斯亮终于有丝松动。 他关了大灯,熄了火,利索开门下车。车灯灭掉那一瞬间,四下瞬间重归黑暗,只有远处从茂密高大的杨树中透过来的微弱路灯。 偶尔吹过一阵夜风。 沈斯亮倚靠着车门,低头从烟盒里叼出一根烟,摇开火机。 霍皙站在台阶上,声音清亮地叫他:“沈斯亮。” 沈斯亮低低应了一声:“嗯。” 她喜欢叫他沈斯亮,直呼其名,干干脆脆的。 霍皙走下台阶,黑白分明的眼珠儿汪着他:“你的新女朋友可真丑。” 沈斯亮咧嘴笑了一下,不为所动,用手拢着火儿把烟点着了:“我挑女朋友的眼光一直都不怎么样。” 霍皙不依不饶,朝他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俩人互相看了几秒,霍皙一下就委屈了。 她说:“沈斯亮,之前我跟你说我过的好,其实这三年,我过的一点也不好。” 沈斯亮把烟从嘴里拿下来,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问:“跟我有什么关系?” 透过一片淡白色烟雾,霍皙看到了他的眼神,冷漠,厌恶,可是他依然那么笑着。他以前讨厌一个人,碍着面子又懒得发作的时候,就是这个德行。 霍皙才不在乎。 她靠着他车门,非要跟他讲故事:“离开北京的第一年,我跟着组里去拍贵州的天生桥。” 霍皙厚脸皮问他:“你知道什么叫天生桥吗?就是生在两座山之间,拱形的,天然腐蚀形成的,特别坚硬,几百年才会有的,那时候我们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连信号都没有,天气也不好,下着雨,全都是雾,山里很滑,一脚踩下去,全是泥。” “老赵说要拍全景高空地貌,需要爬到一个一百多米的顶峰,不走修好的山路,是直接从林子里穿出去,组里人少,需要背着的器材很多,每个人都是力工,没人管你到底是男是女,我背着一个三脚架,一台相机,因为走得慢落在了最后头,往上爬的时候我没看到那块鹅卵石,脚底一滑,就滚了下去。” 沈斯亮叼着烟,不作声。 霍皙一闭眼好像就能想起那副画面,泥泞雨天,她穿着冲锋衣,雨靴,身上背着包,胸前斜挎着三脚架,咕咚一声就下去了,速度快到连救命都来不及喊。 三脚架硌在身上,头磕在树干上,滚了几十米远,她拼命挣扎,企图抓住能抓住的一切,浑身肮脏泥水。 “你知道吗,那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完了,运气好我会被摔死,运气不好让瀑布冲走,连个全尸都没有。” “但是我幸运,一块大山石把我给救了,后背撞在上面,留了好长一道疤。” 说起这些侥幸,霍皙难受的直叹气:“后来我们去一个广西的小村子,那地方语言不通,文化落后,村民很不友善,特别凶恶,哪怕我们无数次说就是想拍点照片,让更多的人知道这里的存在。” “组里的负责人费了好大劲联系到当地县政/府,同意我们进去,我们借住在农户家里,结果半夜那家农户的男主人趁黑摸到了我房间。“ “和他爸爸一起。” 一阵让人心悸的沉默。 沈斯亮夹着烟的手没动,他和霍皙对视,等着她下文。 霍皙望了他几秒,然后倏地朝他灿烂一笑。 她笑着,可是声音是嘶哑的,眼睛是红的:“他和他爹一个捂住我嘴,一个扯我衣裳,我挣扎,他们就打我,手特黑,就打脑袋,先是扇耳光,后来用脚踹。” “当时我就想啊,你说我以前跟你们在一起见过那么多脏事儿,这一遭算不算是报应。” 沈斯亮插/在裤兜里的手无声松开,不疾不徐把烟头往车门上碾,一下一下的,他问她:“然后呢?” 他掐烟的动作特别温柔,也很有耐心,很像他这个人,看似寡淡,可往往那股狠劲儿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