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但这个梦太热,也太令人不舒服了。 他站在一个极大、极高的砖窑之中,四处尽是密密砖墙,几乎要朝他倒下来一般高高垒着。 “张松柏!刘大力!”班牧心里慌得发紧,一面在砖块的缝隙里走,一面大喊,“刘小刀!” 没人应他,只有热浪一层层地涌过来,把他包裹起来。 班牧的汗越来越多,他狂奔起来,脚下突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低头的时候,他看到地面不知何故不再平坦,反而满是红砖的碎块。一只枯焦的手从碎块中伸出来,抓住了他的裤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班牧发狂地大叫,疯了一般蹬腿。 脸上先是一疼,随后又是一凉——有人打了他一巴掌,把半杯冷茶泼到他脸上。 班牧睁开眼,惊魂甫定,喘个不停。 “起来,换班了。”张松柏上下打量他,“你做啥梦?叫啥咧?” “我、我叫啥了?” 刘小刀束紧裤头,蹦跳着学他方才在床上蹬腿甩手的样子:“啊啊啊,呜呜呜,呃呃呃……娘诶,我怕。哈哈哈哈哈哈!” 班牧的脸色不太好,狠狠瞪了他一眼,从床上起身穿衣服。 张松柏和刘大力、刘小刀两兄弟已经穿戴完毕等着他了。刘小刀手里还拎着个小布袋。班牧看了那袋子几眼,咽了咽口水。 布袋子里面是炸药,他很清楚。 刘大力和刘小刀两兄弟以前是盗墓挖坟的,后来说这行当损阴德损得太重,俩人成亲都有七八年了,愣是没生出一个种,于是便不敢再做了,转而到这边来烧砖。张松柏力气大,几拳头就能把人砸晕。 ……而我,我懂做什么? 班牧的手一直在抖,裤带都系不好。 “你咋了?”张松柏发现他的异样,低声骂出来,“别在关键时候给我缩脖子!今儿是你要当先开路的。” “张哥,我、我做梦,我梦到他们了。”班牧一开口,声音都抖了,“我梦见陈德才埋在砖里头哩,他还抓住我脚了……” “我呸!”张松柏狠狠往地上啐了一滩浓痰,“我他妈就看不惯你这龟儿子。你怕啥,怕啥?人都死了你他妈怕啥?钱你没拿?那银子你没藏?做了就做了,演什么亏心戏!” “今儿不做了行不行?”班牧连声哀求,“我不行啊,我下不了手啊……” 他手上一凉,是张松柏把刀子塞到了他手掌里。 “班老二,你今天不管咋样,都要把刀子捅出去,要见血的。”张松柏拍拍他脸,“杀一个是杀,杀十个也是杀。你不做,哪儿来钱买大屋娶媳妇?我告诉你,你今天不做,我们哥仨个就在窑子里做了你,你信不信?” 班牧在地上抖了半天,终于颤巍巍站起来。 棚屋外头静悄悄一片,值夜的人都纷纷去换班了。路上漆黑不见五指,只有半山腰的砖窑仍亮着彤彤火光,把天空映出怪异的血红。 班牧把刀子揣在腰里,刘大力和刘小刀把炸药系在腰间,张松柏裤兜里有一块拳头大的铁丸子,若敲在人脑袋上,定是又红又白。 他们走在路上。他们准备去杀人了。 ·地上坟 司马凤和阿四一路行至金烟池,还未走进去,司马凤便被迎面吹来的一阵烈风熏得连连呛咳。 风里带着浓重的烟尘气味,他咳了几口,伸指一抹舌面,竟摸出一指头的粗粒来。 “阿四,金烟池在起房子?” 到金烟池来寻欢的人们纷纷掩着口鼻,行色匆匆。有几个不太在意容色的,头上身上都是薄薄的灰土,在灯火光线下尤为狼狈。 “和金烟池无关,是外面九头山的问题。”阿四捂着口鼻,匆匆拉着司马凤往金烟池里头走。 此时才刚入夜,金烟池里面的客人却比往日少了许多,各个楼里的姑娘们也没有似往日一般在窗户或楼下揽客,偶尔有几个在外行走的,头脸都蒙着厚厚的纱,手里还撑着伞,全无姿色可言。司马凤满头雾水,紧跟着阿四进了沁霜院。两人被龟奴带着走到廊下,因走廊上蒙着厚厚的纱,总算能快活地喘几口气了。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