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忽有轰轰隆隆雷鸣之声,沈筑拿起一把油纸伞,对慕容云横笑道:“去城内转转? 慕容云衡摇头:“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去了。” 沈筑心间微微一动,也不多言,戴上了百面生准备的生根人皮面具,拿起伞戴上斗笠告辞去了。他出门后没有撞见要来买酒的人,大概是众人看天色不好,匆匆回家了。 狂风忽起,沈筑回头看了一眼在风中瑟瑟发抖的破旧酒垆,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人不人鬼不鬼?世人只知道琉璃山有邪魔慕容氏,却不知道他是为了那一袭紫衣堕入魔道的慕容云横。” 城中酒馆,沈筑点了几样轻淡小菜一壶酒,安静地坐在一张桌子旁边。酒楼不大不小,装饰古朴。正中间的一张椅子上,坐着一对祖孙,爷爷说书,孙女弹琵琶。 沈筑看着那位娇柔女子,这女子他有过些许印象,是金陵城绿兰楼中的卖艺女子,名字他不记得,但他记得这女子的琵琶弹法。 生涩艰难,却有古风,定是与高人学过艺,又因天资不好,在绿兰楼中籍籍无名。如今沈筑听来,她的琵琶中没了几年前的生涩,其中的古朴刚劲越发突显,倒是有些渐入佳境。 不过沈筑在意的不是她的琵琶,他手中轻轻转动酒杯,心中感叹萧彦宁的布局之深,断定这琵琶女也是萧彦宁的布局。否则她一介弱质女流,万万到不了潼川这样的地方。那绿兰楼是萧彦宁常去的地方,如今想来,该是萧彦宁布置杀手谍子的窝点。 他轻轻喝了一口酒,却听说书的老头顿了顿,咽了咽口水,捏了捏胡子,摇头晃脑道:“众位听客,先前说的神鬼之谈,权且当做给各位开胃,现在书接前文,继续说那位大梁谋士沈宴冰!” 沈筑微微一愣,没想到这说书先生竟说到自己身上,他不由凝神看向那老者,倒没发现什么异常,旁边的食客却有些按耐不住,急问:“老头快别卖关子,昨儿说到沈大人娶了一名风月女子,然后呢?那女子有何能耐,将沈大人的府邸搅个天翻地覆。” 沈筑有些头疼,他忽然意识到萧彦宁在搞什么,暗忖他吩咐人在民间添油加醋宣扬自己的那些破事,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那老头并不急着往下说,从案上拿起一杯水,慢悠悠喝了起来,众位听客便知道这是要给打赏了,叮叮咚咚的铜板落在老头面前的碗中,老头才清咳几声,坐直身体。 “话说那位风月女子名叫娆荼,生的是美貌风流,沈筑是血气方刚好儿郎,被那女子迷得神魂颠倒,纳为妾室。众位,咱们先头说了,沈大人为人雅正,是谦谦君子。却不顾一切娶了位风月女子,自然遭到诸多反对,首先是国子监恪守礼仪规矩的那些大儒不能容忍,闹到圣上御书房,请沈大人断绝此心。沈大人却抛下一句骇人听闻的言语……” 沈筑看向窗外,下雨了,人们打着油纸伞在街道上穿行。他的思绪回到那天,他站在御书房中面对国子监群儒说:“我沈筑就是要娶那女子,若这身官服不允,那便脱了;若这顶官帽不允,那便摘了。” 他忽然有些后悔,若是那时候他就确定了她的身份,事情会不会不至于到了如今这等麻烦的境地? 那老者犹在细说,沈筑听了一会,竟是事无巨细,虽然有些添油加醋的成分,却并没伪造什么。并不是如他一开始所想,编些市井谣传来毁他名声,其中的褒奖仿佛更多些。 他心中念道:“萧彦宁,你这是在给我造势么?”随即摇了摇头,笑道:“你没有这么好心吧?”瓶中酒水已空,他起身正要走,却见门外冲进来几个披甲的侍卫,当头者一矛挑断了女子的琵琶。 领头侍卫看着琵琶女,一双绿豆小眼睛中射出猥琐目光,“小娘子,你们在这里编排金陵皇城之事,是觉得天高皇帝远?还是自己爬床的功夫高明,背后有人撑腰?” 众人见来了侍卫,都怕被殃及池鱼,放下酒菜银钱匆匆跑了,有些心善的都对那弹琵琶的弱女子怀了几分怜悯之情,却也不敢为她辩解。 琵琶女面色苍白,好像是被吓蒙了。说书老者上前拱了拱手,“各位军爷,小人这番只是为赚些银子……” 老者没说完,被那侍卫一掌推开,跌倒在地上,“去你娘的,连金陵那边的事情你都敢当笑话讲,胆子也太肥了吧?” 沈筑本来已经起声,又缓缓坐了下去,脸上风轻云淡,没有什么表情。他环顾一周,却见酒馆西边窗口上坐着一个布衫公子,看侧颜也很熟悉。 不是旁人,正是国子监老儒南宫如慕的独孙,南宫夷吾。几年前沈筑被收入狱,整个国子监对新皇萧彦烈的暴戾手段是敢怒不敢言。唯有那老儒南宫如慕在苦苦谏言,甚至血溅朝堂以死谏。 萧彦烈将南宫如慕一家上下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