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反驳的谢安笑了笑,态度随和:“那便赌二兄明日何时入城,我押世子。” 王琅睨他一眼:“我逢赌必赢,但我自然希望阿兄越早到越好,不能与卿赌。” (肆) 北行入建康,经南篱门,过长干里,见淮水清清,槐柳依依。沿岸飞甍舛互,馆宇崇丽,自孙吴始便为高门鼎贵所乐居,几经战火蔓延毁伤,很快又恢复繁华。 此刻眼前的内城门无疑是新近修葺,遒劲的“朱雀门”三字丹红鲜艳,不见风霜痕迹。一座泊船连接成的壮阔浮桥横亘水面,架通南北,将城池按中轴线分成两半。 以王允之的眼力识见,不难看出浮桥采用杜预法连接,船组可升可降,开合灵活,同时兼顾平稳,迎着春风吹升的汛流也不动如山。 桥上车马熙熙,行人攘攘,汇聚成另一种洪流,与桥下的水流隔空交错。 南津桁以前有这么多人吗? 王允之在巷口出了会神,便被熟悉的声音唤回注意。 “阿兄!” 他转过头,看到一年未见的幺妹向自己招手。 身体的反应比头脑的反应更快,他下意识牵起唇角,由身到心都是一松。待看清幺妹周遭,他倏又变了脸色,敦促道:“上来说话。” 二千石的高官,多少人瞩目。她却越来越胆大妄为,不带侍从车马就敢出门。 王允之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鼓动的声响,抬手一抹将两侧望窗关上,隔绝耳目。 细竹丝与毡布编织的门帘快速卷起,轻盈落下,未及出口的训斥被妹妹不假思索的安排堵了回去。 “坐我这边。” 他眼看着妹妹重新揭起车帘,伸手让车外人握住,随后微一施力,将人引到她身边坐下。 车内的光线原本随门帘垂落而黯淡,又因一对璧人的加入而生出光辉。 王允之转了转小案上的杯子,不言语。 “阿兄。” 车厢本为一人坐卧设计,如今塞入三人,并排而坐的新婚夫妇膝盖挨着膝盖,被迫拘束,谢安脸上却没有任何局促,如常微笑着向他问候。 王琅更习惯了轻车简从,举止毫不受限,倾身牵牵他衣袖:“我听长豫说陛下准了七日丧假,算算时日阿兄也该到了。近来昼暖夜寒,城西划了专门的疫区,家中侥幸尚无人感染,我让人烧了兰汤炭火,阿兄先去洗乏,再用些吃食。” 她语速快,说完又顺手在兄长肩颈按捏两下,蹙起秀眉:“枯水期行船不易,阿兄这几日都没睡好罢?” 王允之拍落她的手:“小王府君轻率至此,我如何能睡得好。” 他仍对妹妹出行不带侍从耿耿于怀,又瞥向谢安:“安石也陪着她胡闹。” 谢安扫了眼妻子的手背,白皙胜玉的肌肤上连一丝红痕都无,他心里明亮如镜,表面上并不戳穿,点点头附和道:“琳琅合该听听阿兄教诲。” 言下之意是我很赞同你的意见,但你妹妹不听我的,我也不知道她肯不肯听你的。 王琅自有自己的一番道理:“粗衣素服,本不打眼,随从多了反而不便。”简略解释完便紧接道:“我与安石早到一日,已去从叔家吊唁过,那边宾客多,天也晚了,阿兄不妨明日再去。” 作者有话说: [1]按王彬子女墓志,王彬卒官尚书左仆射,并非《晋书》记载的尚书右仆射。考虑到墓志撰写时间与王彬去世仅隔几年,不应当有谬误,故而认为墓志说法更可靠,上章写右仆射是写错了。 至于左右仆射的区别,参考这段记载:晋江左后有时置,有时不置,有时只置一仆射,称尚书仆射,有时两置,称左右仆射。若尚书令缺,则左仆射主令事。 [2]晋成帝(22),晋康帝(23),晋穆帝(19),晋哀帝(25)。四帝相继二十上下驾崩,仅哀帝死因明确记载为丹药服食过量中毒,其余未知。 王导诸子,王悦生年未知,先于父母早逝。次子王恬(35),三子王洽(36),四子生卒不详,记早逝,按官职推断应不满三十。仅五子王劭、六子王荟寿数超过四十。 庾亮(52),北伐遇挫忧闷去世。庾冰(49),病笃一年后病逝。庾怿(49),毒杀王允之事败后自杀。庾翼(41),“疽发背”。庾氏兄弟共五人,除一人生卒不详,其余四人卒年分别为庾亮340,庾怿342,庾冰344,庾翼345。五年内相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