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也被她问得一愣:“我今岁已弱冠,为何抱不动琳琅?” 因为你看上去就像个文弱书生,和卫玠一样容易被看杀的那种。 王琅心里这么想,却没有把话说出口。 她陡然想起建安风骨在东晋还没有完全荡尽,很多名士都长于军旅,弓马娴熟,士族也没有像南朝那样彻底以弱不胜衣为美,行走都要人扶。 按男子正常情况算,二十岁有这样的气力并不足为奇,难怪谢安的第一反应是强调年龄。 仔细想来,他隔三差五游山玩水,都是自己竹杖木屐亲力登临,没听说爱坐肩舆,当初在庐山跟她走了一晚,到山顶木屋小憩一会儿立刻神采奕奕,可见体质不仅不差,反而算士族里善养生的一类。 直说自己小看他体力好像有点危险,还是转移话题为上。 王琅打定主意,便在谢安怀里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把他身上硌到她的配饰随手拨开:“安石今日怎么感慨起我与阿兄,莫非是思家心切?” 谢安按住她乱动的手别到两人之间压住,隔了一会儿才开口:“琳琅不仅休沐日才肯回家,这半月连休沐都不回了,现在还拿这话来问我,有没有良心了?” 指控不成反被指控。 王琅一时语塞,撇过头哼哼唧唧:“东山太远了,安石又不是不知道。” 谢安握着她的肩让她转过身面对自己,一句话便戳破她的借口:“琳琅连余姚都不嫌远,轻骑简从当日往返,对途中经过的东山却不曾停留片刻,可知今人不必到古书里寻找贤人,琳琅贤于古人远矣。” 他讽刺人的时候还是那么辛辣,猝不及防听到真有些刺耳。 王琅自知理亏,不跟他在这一点上纠缠,眨眨眼试图将事情揭过:“新官上任总是忙些,我这不是在同你商议该如何解决么。” 她心下已经做好不要脸哄人的准备,没想到谢安似乎并无追究之意,讽刺完就恢复如常,黑眼睛平和地凝视着她。 两人不言不语对视一会儿,谢安抚着她的脸开口:“不论旁人如何想,我唯愿琳琅过得更轻松,而非更劳累,所以琳琅只肯五日一归家,我内心虽然觉得不甚公平,却也谅解琳琅。” 五日一归家比休沐日归家听起来过分得多,虽然古人离家宦游几年也不罕见,但不代表宦游人心中不内疚痛苦。 王琅被他说得浑身提不起劲,索性倒在他身上装死。 谢安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鬟安抚,用徐缓平静的语气继续道:“若真按当初一家一半时间的约定,琳琅已属背约。阿万说你王家骗婚,内心也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按他理解的事实快口直言。” 绕了那么一大圈,做了那么多铺垫,原来是为了给弟弟讲情。 王琅挑挑眉,双手撑到他两侧支起上半身,回到居高临下面对面的姿势:“三郎这安抚人的法子可着实新奇。” 她又来劲了。 谢安面不改色:“阿万的想法不是我的想法。这门婚事是我自己费尽周折求来的,即使山山一个月才与我亲近一次,也是我多年梦寐以求的,我从未后悔。” 王琅刚鼓起的气势被他说得一沮,躺回他身上小声否定:“那倒也不至于。” 谢安淡淡笑了:“我不太相信。山山对自己一点都不好,对我也很不好。” 王琅不开心:“我从小就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对你也很好。” 谢安直视她:“山山大抵是贵人事忙,忘了自己看过什么。你我才二十许,按医家所言,朝朝暮暮共度于身体有益无害,何至于非要挨到休沐。” 王琅听得一愣,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她脸上微微泛红,同时不忘立刻指出他的错误:“医书说的是二十以上三十以下每日一次不伤身,朝朝暮暮岂不翻倍。” 谢安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受教地点点头:“还是夫人记得清楚,安诚不如。” 王琅和他相处已经有段日子,看到他这个样子就有点头皮发麻,知道一时不慎落入他的陷阱,果然听他道:“原来夫人什么都清楚,只是不想做,便依夫人所言,我们商议一下如何能让双方都满意。” “郡里那些风言风语我自有办法解决,无非是费些时日,可琳琅若总是对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那岂非真被阿万不幸言中。” 绕来绕去还不忘为弟弟说好话。 王琅瞟他一眼:“你放心,王家虽然势利,但婚姻大事上从不儿戏。至于四弟……” 她轻扯嘴角,给了个笑容:“我当日确实有些生气,不过后来想想,若他真惹出连你都收拾不了的局面,那说明情势本来也坏到极点,不是换个人就能简单解决的问题。就像这次,他不过是将很多人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倘若大家心里都觉得荒谬,那谣言其实也无从传播。” 以冷静客观的视角陈述完观点,她继续道:“安石能不在意那些闲言碎语,我自然更不可能放在心上,况且—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