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皆亮了起来,风格迥异的小洋楼,面包样式公交车,有轨电车缓缓行驶,熙熙攘攘的人群。 南京路段上,第一食品商店,时装商店,老介福布店,恒源祥毛线商店,蓝棠皮鞋店…陆续关了店门下班,陈学功扭头对秀春道,“本来想带你去国营饭店吃牛排,但一想今天过节,我们还是回去跟外公外婆他们一块过,等明天我再带你出来。” 秀春点头,“天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别让外公他们担心。” 回到家,大舅妈已经做好了晚饭,瞧见他们两就拎了一包东西回来,不免奇道,“苗苗,你没带春儿去买买东西呀。” 秀春刚想说他们去干什么,就被陈学功接过了话,“下午时间太短,明天我再带春儿好好转。” 丝毫没提去看他老师,给秀春开中药方调理身体的事。 大舅妈让他们去洗洗手开饭。 趁这个空当,陈学功低声道,“告诉他们去干了什么,回头他们要跟着操心了。” 这也是陈学功没把中药带回来熬的原因,他可不想家里人戴有色眼镜看他春儿,好像他春儿真不能生娃一样。 晚上吃得是外婆包的糖馒头,雪白的面粉,松软可口,客厅的一组高低柜上摆了电视机,小木箱子大小,大舅妈拧开了电视,调整好频道,一家人在电视机前观看最近新闻。 谁谁谁召开会议,谁谁谁在会议上强调牛某某是反革命。 电视机里出现的人物,秀春在杂志报纸上时常见。 七十多岁的许显荻突然猛拍了桌子,气得指着电视机大骂,“搅乱时局的臭娘们!不行,我要去北京,面见主席同志!” 老头子嗓门本就大,可把家里人唬了一跳。 外婆抬手就往许显荻背上招呼,气道,“你小声点,隔墙有耳!你这张嘴,迟早要给儿子带来麻烦!” 许显荻面露悲愤之色,“这是我老战友啊!让我怎么忍心看着!” 外婆放缓了语气,劝道,“老许,现在你退了,很多东西不是你能再去管的,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儿子闺女想,老牛…老牛他…唉…” 陈学功放下筷子,对外婆道,“外婆,这趟你和外公跟我去泽阳吧,去哪儿住段时间,是在城里还是乡下,都有地方住。” 陈学功话音刚落,许显荻便梗着脖子道,“我不去!我哪儿也不去,我不怕那个臭娘们,我看她还能翻了天不成!” 嗓门比刚才还大,秀春看看已经气得面红脖子粗的外公,总算明白陈学功说劝不动他了。 大舅道,“爸,你就去吧,你也看到了,这又是一波,依你跟牛伯伯的关系,全国上下谁不知道?他现在这样,下一个波及的可能就是你,下回可就不一定是关押在大学这么简单了!” 外婆直接对陈学功道,“苗苗,我跟你走,我跟你去泽阳,死老头,忍大半辈子,我也淘够他这个性子了,他想怎么就怎么样,我不管他了。” 外公哼了哼,没吱声。 电视机被秀春关了,再看下去,难保许显荻不砸了电视机,因为牛同志的事,谁也没心思赏月吃月饼,又说了会话,皆早早洗漱歇下。 秀春和陈学功睡的是大舅儿子的房间,单人床行军床,秀春和陈学功搂在一块睡刚刚好。 “苗苗哥,要不然我们早点走吧,早点带外公外婆回泽阳避避。”秀春已经快要融入这个时代了,都快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在小心翼翼的活,生怕被人揪到小辫子。 陈学功吁了一口气,“先看看明天,不行我们就直接带外公外婆走,外公那儿绑也要绑走他。” 说着,陈学功又道,“不行,春儿你还得去老师那儿调方药。” 秀春笑,“这个还不简单,我们想什么时候来都行,先把外公带回去再说。” 一夜安眠,次日还是如常,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多少让许家人松了口气,陈学功惦着熬好的中药,又骑车带秀春去了趟南京路,取了熬好的中药之后,陈学功笑着对秀春道,“春儿,我们既然来了,就别想其他有的没的,再去转转,你不是还要帮同事他们带东西?去买吧。” 秀春点头,拉了陈学功的手,“那我们一块。” 南京路上的一百和十百,淮海路上的二百,南国旧、淮国旧,还帮吴大姐带了什锦糖,诺大的十里洋场,真有心逛的,一天一夜都逛不完,秀春连买了两天才把要带回去的东西都买好。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