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前时间总对不上,不是黎冬忙就是盛穗在昏睡,现在小姑娘终于亲眼见到救命恩人,笨拙地挣扎坐起身,漂亮的眼睛闪着光。 黎冬知道女孩有话要对她说,多人病房人多眼杂,就借来轮椅扶着盛穗坐上去,去了楼层里光照充足的地方晒太阳。 落地窗打落大片冬日暖阳,黎冬蹲下身看向瘦弱的小姑娘,语调柔和:“身体感觉好些了吗。” “好很多了,”盛穗连忙乖乖点头,轻软的嗓音还带着稚气,“谢谢黎姐姐。” 说完意识到称呼错误,女孩又慌里慌张地修正,清秀的脸泛着点浅红:“是谢谢黎医生。” “叫姐姐也可以,”黎冬并不介意羞赧小姑娘的称呼,垂眸看向她藏在长袖下的纸条,询问道,“这是给我的吗?” 她还记得盛穗入院时写给她的字条。 盛穗没想到纸条这么被发现,立刻涨红了脸,打开纸条小心翼翼地递给黎冬: “医生姐姐,纸条上记了我这次住院的欠你的钱,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女孩青涩稚嫩的脸上表情郑重,单纯双眼里满是坚定,只有紧攥衣角的指尖暴露了她此时的紧张。 不同于上次的歪歪扭扭,盛穗字如其人的非常清秀,a4大的纸上密密麻麻地誊抄下所有缴费记录,事无巨细。 黎冬看着纸面上各项检测和治疗项目,再清楚不过每项检测结果对一个年仅14岁的孩子来说,有多残忍。 一型糖尿病患者自身无法产生胰岛素,这也就意味着,盛穗在花季青春正初始时,就注定终身要依靠注射药物存活。 没有父母作陪,不需要任何心理疏导,女孩平静地接受了命运审判,很快学会将冰冷的针头一次次扎进身体,而对伸手援助的恩情念念不忘。 黎冬将纸条仔细阅读完,谨慎叠好后交还给盛穗,蹲下身和轮椅上神情紧张的女孩平视:“钱算的没有问题。” 盛穗漂亮的眼睛微微发亮:“那等我出院——” “盛穗,”黎冬轻声打断急于还钱的女孩,“我希望这些钱,是在你上大学以后、能保证学业和身体的情况下再还给我,可以吗。” 理解女孩想要报答的急切,黎冬永远不会说出“不用还钱”的施舍——她再清楚不过,如她和盛穗一般对善意都诚惶诚恐的人,如果施善的人拒绝报答,那她们宁可拒绝善意。 因为害怕还不起,于是拒绝一切开始。 黎冬抬手揉揉女孩头顶,眼神温和:“只有四年时间,我相信你。” 盛穗怔怔望着黎冬,良久,病中从未哭闹过的女孩眼里蓄满晶莹泪水。 “医生姐姐,对、对不起,”她深埋着头小声啜泣,抽噎着和黎冬道歉,“我知道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还、还有爸爸打人的事情,对不起——” 女孩大颗滴落的眼泪、颤抖不止的肩膀、以及手腕未消的青紫,都让黎冬想到曾经无助的自己,酸涩阵阵涌上心头。 得知酒醉男家暴女儿,好心的护士几次气不过要报警,却都被盛穗拒绝。 因为母亲要嫁到有钱人家里,没办法带上她,爷爷奶奶和外婆外公都说家里不再需要女孩,就只剩成天喊她赔钱货的父亲要她了。 解释这些时,盛穗脸上还带着淡淡笑意,像接受病情一样平静地直面她令人窒息的原生家庭。 对14岁的孩子来说,挨打是可以忍受的,报警是轻而易举的,可失去家暴的父亲,失去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