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换做了矮松秀月、仙鹤临湖的套件,连外头那架被他跪过的九龙回影屏也换做了千山万树重岭小月,合衬廊台殿角的一盆盆香兰碧草与早春花卉,无不透出分云雾巍然的君子之风来。 “皇上这是说咱家偏心呢,”周福迎出来立在殿门口笑:“温舍人本就招人疼,也怪不得咱家忙着出点力气。” 何得能说是一点力气,这竟是专程为温彦之将延福宫摆设重新铺陈了一道。 温彦之常在宗族眼见往来贵客排场,何其不知这功夫动得大,连连向周福作揖:“周公公辛苦了,原不必这般的,我——” “快,温舍人,进殿瞧瞧。”周福却是挺自得地往内里扬了下拂尘,从齐昱怀里拉过温彦之往里推,“这套挂件屏风打做好了,皇上自个儿都没瞧过。” ——呵,实则皇上根本不知道还有这套件,成日里爱用的都是些用色阴沉的物件,咱家想摆出来瞅瞅已经挺久了。 ——有温舍人真好。 被无辜抛下的齐昱好笑地跟在二人后头,进殿瞅见温彦之鼻子动了动,道:“周公公,这熏的是蘅芜新芽?”接着便又进退有度地往周福身道鞠了鞠躬:“蘅芜新芽熏起来三道滤漏,多烧便错,费事繁杂,彦之谢公公惦念,方有运道得闻此好香。” 齐昱也闻了闻,这香味淡中有草叶,清中见木气,确然很宜人,不禁觉得周福也是该好生得些赏了。 周福受温彦之一拜,竟一时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还有什么比细腻心思被全然理解更叫他们下人快乐的事?平日里齐昱睡得不好,宫里除了安神香就只可熏些味淡的,今年新晋的蘅芜新芽倒挺好,不过工序繁杂些,得叫人守着掂弄,难为温彦之能一下闻出来。 他直在心中又对温彦之看好了几分,暗道这宗家出的公子果真是不同的,好物件见识得多,是知晓好歹的,怕是京中寻常高门贵女都不见能有此识香之能啊。 周福点着眼角叫徒弟奉茶上来,都是精心备下的,温彦之一一看出门道,却也不再提了,毕竟如大恩不言谢,此礼可见周福对齐昱之心忠似日月,慈似亲人,他只暗自定心今后好待周福,便也不作更多矫情。 几番收拾开,周福唤了内侍宫女准备铺排寝宫之事,侧殿隐约传来“花浴”、“绫巾”等呼喝声,温彦之听着竟忽有种——自己是千里奔回京来侍寝的感觉? 他指尖点点鼻子,斜眼瞥了瞥齐昱,后者正端着茶盏看礼部的恩科檄文,竟似浑不在意。 他轻咳两声,正要说话,忽闻殿外传来一声小太监的尖呐:“太后娘娘到!” ☆、第95章 【朕的母后又不吃人】 这一声喊吓得温彦之几乎神魂出窍,此刻还管什么侍寝不侍寝! 他从椅子上跳起来就立到齐昱后面去:“齐齐齐昱!”然后左看右看该往何处躲,本就白皙的脸现下更吓白了:“怎么办?” 温彦之惯常木讷呆愣,何尝有过如此跳动的时候,齐昱捏着檄文的纸张,看他看得哭笑不得:“什么怎么办?” ——朕的母后又不吃人。 ——你方才闻香品茗同周福谈天说地怎就没想过怕?说呆还真呆,噫。 正说着话,惠荣太后已由小宫女扶着迈过了延福殿雕花的门槛,身量气度甚是华贵,一双被齐昱、誉王体承下的风韵杏眸临着殿门的宫灯微转,略含诧异地将殿内一干用度望了一遍,向齐昱道:“皇儿,你这殿里摆件换得可全啊……” 温彦之心虚地四下一看,忽发觉殿角有个立柜还挺合躲藏。 然而惠荣太后却已发现了他,不禁慢慢放开身边小宫女的手臂,看着温彦之身上的乌青官袍,渐渐挑起眉梢,目如明镜地笑道:“哟,哀家来的不是时候罢,皇上还理政呢?” 如此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