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爱吃素的,早膳桌上就常常都是素菜多于肉菜,更兼齐昱每天都被温彦之逼着吃素,越近日来,在饭桌上能瞧见的肉菜,就越屈指可数…… 齐昱每日清早,都觉着眼睛快绿了。 但今日,饭桌上竟每样都带肉,且惯常早上入菜的酱腌苦瓜、冬笋粒也没了,但凡此刻桌上能见着的,齐昱每一样都能叫出名字:糖渍云腿、瘦肉粥、青蔬鸡丝、腌肉蛋羹…… 因为,全部,都是他,爱吃的。 ——都是肉。 齐昱对这一点的察觉可以称之为敏锐,毕竟累了几日几夜,身子可说得上缺斤少两,此时瓷盖一揭开,那香味几乎贯鼻入脑,叫他好似立时就精神了一大截。 然而就在他正要动筷时,身为一个被温彦之的花笺坑了半年的皇帝,他的第一个念头竟是—— 这不会是那呆子的甚么陷阱罢。 这么一想,他狐疑地看了身旁的温彦之一眼,而后者果然正定定地看着他的筷子尖儿,一双清凌眼睛几乎放着光,好似个傻愣的农夫,正守着桩子等兔子自己撞上来。 ——呵,果然。 ——朕又怎会着了你的道。 齐昱心里轻轻一哂,抬起筷子,淡定地夹了根青蔬鸡丝的青蔬,蘸酱吃下去,目光看着盘里的鸡丝,完全连一点点食欲都压根儿没有。 ——朕是如此不挑食。 ——根本,毫不挑食。 温彦之身子微微前倾,讷讷问他:“……味道如何?” 一桌人屏息凝神看着齐昱。 而齐昱口中含着那饱蘸酱汁的青蔬,却是良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勉强将那青蔬吞了,竟月白风清地笑了笑,目光相当和气地扫向馆役:“这什么味道,给朕宣御厨过来。” 一桌人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温彦之身子一颓,龚致远连忙扶他一把,另手胡乱夹了蔬菜往自己嘴里送,示意齐昱道:“皇上,微臣觉得挺好吃,人间难得几回吃!您再吃一口试试?” 李庚年也随便舀了两勺腌肉蛋羹,一边忍着满口齁咸一边道:“是……啊,咳!皇上,比前几日的早膳都好吃很多!”然后面不改色端起茶一个劲喝。 方知桐见他败阵,只好跟上夹了一筷子糖渍云腿吃,正要说话,却被那恶狠霸道的甜味儿呛了一口:“……好吃……好醇正的,甜味……” 齐昱含笑看着众人:“既然好吃,那诸君多吃些,朕要先和御厨谈谈。” ——呵,从前全是素的就算了,至少酱汁是宫里带出的美味。 ——但今日这酱汁口味…… ——感觉完全是隔壁萦泽口挖出的泥巴,且是加了料的泥巴。 他心里一边想,见温彦之没动筷子,还劝了温彦之一句:“你怎不吃?尝尝罢。” ——御厨能做那么难吃,也是一辈子难碰上一回,不尝尝多可惜。 温彦之面无表情看着桌布:“等你和御厨谈了,我再吃,也不迟。” 齐昱点点头,“也好。”如此难吃,朕也舍不得你下嘴。 正说到此处,馆役领着御厨一脑袋扎进来噗通跪下,御厨惶惶切切磕了几个头:“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齐昱垂眼瞧了他一阵,也没唤平身,只静静喝了口茶,和善道:“朕记得你是御膳房副司,惯常手艺也是稳妥的,今日这菜……怎和往日不大一样?” 御厨伏在地上抖了半晌,抖到现在听了此话,竟止了,有些莫名其妙地抬起头:“皇上……奴才,这菜……”他看看齐昱是一副笑里藏刀的神情,又看看温彦之是一副刀里含冰的模样,一时之间,到嘴边的话突然说不出。 一桌人又开始虚情假意地咳嗽起来,不断给御厨递眼色。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