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柱子笑闷了声,温彦之抱着弓箭肃穆望着他:“还能不能好好学箭。” “能,能。”齐昱这才不再逗他,可再环身贴背时,却又忍不住再亲了他后颈一口。 李庚年一边苦苦在屋顶上拣瓜子,一边哀愁地看着院中二人,只觉瓜子嚼到嘴边都是一溜灰,呸呸呸。 正此时,馆役从前厅来报说龚致远回了。齐昱、温彦之便暂且止了箭,走到前厅,龚致远正同方知桐寒暄,谭氏父子也立在一旁看水案,众人正要见过圣驾,沈游方却刚好风尘仆仆赶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府衙的捕快。 还来不及给齐昱见礼,他一见了龚致远只神色带急地问了一句话:“龚主事,是不是?” 大冬天里,龚致远一边解下身上背的一兜账本子,一边擦着满头大汗忿然道:“是是是!” 众人正不明这二人在打什么哑谜,龚致远就从布兜里抖出账本一把翻开,朗声朝齐昱道:“微臣启禀皇上,周遭村落囤粮皆被地方官员层层剥扣,涉案人数至百,运出收购再高价卖出者,都是吴氏产业!这当中有一笔款子走了官道枢运的路子,卡在知州府上,想来是郑知州已得知吴氏此举,不查举,反纵容,这就是他所收取的贿金。” 沈游方顺接道:“皇上,我的人也查到,郑知州遇害当日,曾有人见他与几个漕帮地痞碰面。那漕帮便是吴氏控下,事发之后,几个地痞已消失无踪,漕帮一众也对外口风严密。我托数层关系才从内部打听得知,原来是郑知州见皇上圣驾莅临,便威胁说若不奉出二千两白银,就要捅出此事捉拿吴氏。顺此查明,那打头地痞是吴氏与郑知州的接头人,生怕郑知州捅落这滔天巨案会叫他也丢了性命,慌怕之间,这才痛下杀手。” 齐昱沉眉看着龚致远手里的账本,耳中听闻沈游方表述,越看下去,越听下去,神色就越深邃。终于,适才与温彦之温存起的好心情,现下统统都被糟蹋透了,直到后来竟抓起那账本狠狠贯到了地上。 他神容还未见怒,可额角却是拧起一道薄筋,此时脸上冷然笑意带着眸中的雷霆雨电,叫在场众人都有些心惊。 “传朕口谕。”他敛目看着李庚年。 李庚年连忙单膝跪了。 齐昱从腰间摘出那枚小小的钦差令牌,扔给他道:“着府兵四百人,严阵捉拿所有涉案官吏,查抄吴氏上下全数产业。吴氏子弟,一个不漏,全都给朕拿下。” “是!”李庚年得牌领命,速速去了。 齐昱看着他背影出去,收回的目光又从谭庆年身上凉凉掠过。不待他开口,谭庆年已然扑通跪下去,青白着面色道:“皇上容禀,臣与此案确然没有干系,还望皇上明察!” 如此大案,官商勾结,若是发落下来要牵扯到谭庆年,那就是罪至三代,谭一秋开年的恩科也别去了,后半辈子只管给他爹送牢饭作罢。他不由也心惊地跟着老爹跪下,可到底是年轻,脾性好得很,遇了这等大事,心里却根本没主意,只磕头求道:“皇上明察,家父定然是清白的。” 齐昱垂眼看着,只徐徐问了谭庆年一句话:“没有干系,你可有耳闻?” 谭庆年一口凉气吸入,吐出来都是困难,憋了一阵子,大字抖不出一个。 谭一秋看着着急,连忙摇他:“爹你说话啊!你快说话!” 可谭庆年平日里沉浮官场的那些言语,此刻早烂死在肚子里——闻风不察之罪尚轻,革职不录且无关后代,可欺君之罪动辄抄斩,此时多说不如沉默。 这沉默之中,一个青瓷茶盏忽而猛地摔碎在他跟前,那碎瓷声尖利得几乎要把人耳膜割破,齐昱手指扣在桌边,骨节都发白起来,面上的笑可算作狠厉:“好,好,不愧是两朝元老、蒙荫廿年,朕今日……算是领略了。” 他抬头唤:“来人。” 暗卫立时出来了两个。 齐昱拾袖指了指谭庆年,倦然道:“给朕扒了他的官服乌沙,收监待审。” ☆、第86章 【皇上断得清楚】 行馆之中决断一下,州府客舍即刻传旨,宣贤王、蔡大学士觐见,商讨追责贪墨官吏与补录州官之事,其余人等一应回避。 谭一秋尚来不及替父亲求情,便由馆役带出了行馆,只红眼追着押解老爹的衙役一路走到知州府门,这便也是最后一步,再往前更送不得。 自古一官顶家,一落皆落,谭庆年垂头转身,沧迈着脸,叫他回去告知其母姊,还嘱儿子好生考学、不可懈怠。若不是龚致远在旁扶了一把,谭一秋早已昏跪在知州府的石阶上。 一边方知桐望在眼里,不由皱眉询看温彦之。 温彦之盯着谭一秋的后背,实在叹了口气:“我试试罢。不过国事私事,皇上断得清楚,亦不知求情有没有用。” 萦州所在的江陵府,一夜之间人心惶惶。 常平仓贪墨一事,巨案滔天,涉案官吏上抵府尉、刺史、知州,下至数十县官、府丞,衙役差吏与案人数更是过百,连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