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女,最后只保下了这个小儿子,妯娌们的儿子都没保住,所以小儿子是唯一的根了,只要小儿子在,家就还在,等儿子长大了,娶了媳妇,多生几个孩子,家就又起来了。 原本的砖瓦房也被卖了,女人一家现在住在草棚子里,她先去打水,准备煮一锅野菜,再放点豆子,和水一起,也能混个肚圆。 妯娌们陆续回来了,她们原先也是地主家的姑娘,嫁过来依旧是地主家的太太,可如今都成了农妇,自己要下地。 她们不敢卖田产,那都是祖产,真卖了,自己就是罪人,谁也不想当一个家族的罪人,宁愿自己饿死,也不卖地。 妯娌们累了一天,却没吃什么东西,都望眼欲穿的看着女人。 女人冲她们笑:“很快就好了。” 饭桌上没人说话,气氛很压抑,娃娃也不敢说话,每天到这个时候,家里都是这样,他太小了,记不得自己更小时候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只记得那时候身边总是有很多人,有一回他问母亲,以前自己身边的哥哥姐姐们呢? 结果母亲抱着他大哭了一场,从那以后他就不敢问了。 但今天晚上,女人的二嫂在吃晚饭后小声说:“听说高邮那边,女人也能立户……” 片刻沉静以后,大嫂说:“别想了,出不去的。” 二嫂低着头,眼泪落到了碗里:“我想着,去了高邮,我们都能去制衣缝补,听说高邮能干活就能过好日子,能吃饱饭,我肚里还有个娃,我不想把他生下来就要溺死他。” 她是在丈夫走后才发现自己怀孕了,但孕妇在这个时候不精贵,照样下地,只是妯娌们会多照顾她一些。 二嫂低声啜泣起来:“总不能一直过这样的日子,谁知道哪天就没了。” 她的声音沙哑:“我还不想死。” 生死之间的选择,哪有那么容易。 自从家里的男人都没了以后,做主的就成了大嫂,当年家里娶媳妇的时候,选大媳妇最费劲,因为家业是要传给长子的,所以大媳妇得能管家,能顶事,老太太选了好几年,这才定了大嫂。 她也没让长辈们失望,嫁了过来就接手了夫家的账本,管着下人宅院,哪怕她没生孩子,地位也非常稳当。 男人们没了,撑起这个家的就成了她。 大嫂喝下最后一口野菜汤,她环视了一圈妯娌们,发现每个人都低着头,问道:“你们都想去高邮?” 妯娌们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点头了。 大嫂又问:“哪怕死在路上,也要去?” 女人抱住娃娃,冲大嫂说:“大嫂,回哥六岁了,过了八岁就到了征兵的年纪……” 八岁的娃娃能上战场吗?枪头都拿不稳?上战场只是去送死。 在上头的大人眼里,这娃娃只是个用了一次没下次的丁,在她眼里,这就是她的命根子。 她没保住其他孩子,不想这最后一个也保不住。 她以为只有她一个人想逃去高邮,一直不敢提,如今知道别的妯娌也想过,终于鼓起了勇气。 大嫂沉默了,妯娌们胆战心惊,都不敢说话。 说是要等男人们回来,但她们心里都清楚,这么久了还没消息,肯定是回不来了。 死了的人死了,她们还要活命啊! 大嫂放下碗:“今晚就走,不用带行李,也别带干粮,城墙根下有个狗洞,我们趁没人的时候去。” “大嫂……你怎么知道那儿有狗洞的?” 大嫂轻咳了一声:“就你们想过逃去高邮?” 一家女眷带着个小娃娃,半夜离开了通州,她们就住在城边上,守夜的士兵们换防的时候她们才敢跑,娃娃不敢发出声音,他死死拉着母亲的衣摆,用了此生最大的力气奔跑。 跑! 前面就有活路! 妯娌们咬着牙,弓着身子朝前跑。 有机会做人,谁愿意去当猪狗? —— “通州的百姓开始出逃了?”林渊没想到通州百姓这么能忍,忍到现在才跑,至正十三年末的时候通州赶走了流民,如今都至正十五年末了,才陆续有百姓出逃。 百姓们有的逃到高邮,有的逃到泰州,还有的落草为寇。 林渊不怕人多,就怕人少。 当然,这个人多也得是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罗本在旁说道:“通州的税,太高了。” 通州早就没有施行朝廷制定的税收了,他们大肆征兵,征走了家里的壮劳力,留下老弱病残,又要养兵,不敢从大户身上搜刮,当然只能从百姓嘴里抢食,各项税收已经跟商税持平了。 但百姓有商人们的财力吗?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