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样懂事,那样忍耐,那样让人心疼。 一切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时间一分一秒都是那样难捱。 终于,一声婴儿清凉的啼哭在耳边响起。 他茫然抬头看着医生护士推门而出,爱德华夫妇急忙向前询问,然后爱德华欣喜的用中文告诉他: “母子平安,是个男孩儿。” 他这才反应过来,跌跌撞撞的冲进了产房。 阿绣产后只来得及看了孩子一眼,就昏迷了过去,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了。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输液,而梁瑾趴在她的床边。 她一动,他也醒了。 “阿绣?!” 阿绣虚弱的眨了眨眼,便见眼前的梁瑾脸色苍白,眼眶泛红,她轻笑了笑: “梁大哥......” 他忍不住俯身轻轻抱了抱她,“阿绣,你很坚强。” 阿绣只觉得满心酸涩,无声的点了点头,轻声问: “孩子呢?” 梁瑾闻言急急忙忙将一边已经睡熟了新生婴儿抱过来,他不曾抱过孩子,小心翼翼,浑身僵硬,生怕弄疼他。 “是个男孩儿。” “嗯。” 阿绣无力的抬起手,充满爱意的摸了摸他皱皱巴巴的小脸,哑声道: “梁大哥,我想好了,给他取名叫念邦,心念的念,邦国的邦,你说好不好?” 梁瑾只觉眼眶一热,沉声道: “好,让他记得,即便生在这山河破碎的年月,这重洋之外的土地,他永远都是中国人。” . 十月,宜昌 秋风萧萧,江水滚滚 下午两点,日军飞机袭击宜昌,投下了大批硫磺弹,将大公路和四道巷子完全烧毁,停靠江边的几十条船也全部被炸,五百余人被炸死炸伤。 第一医院中充斥着源源不断被送来的伤员,断手断脚的,血肉模糊的,凄惨无比,为数不多的医生和护士来回奔波,却依然是杯水车薪。哭喊声,呻/吟声,哀嚎声,一时间医院里仿佛变成了人间地狱。 “医生!医生!” 又一个被炸得浑身是血的人被抬进办公室改成的急救室里,放到临时搭起来的铁架子床上,刚刚送走一个伤患的医生来不及喘口气,就又投入了忙碌中。 一边的护士帮着劝开围在旁边的家属:“麻烦让一让,我们要开始急救了......你,你是霍二爷?!” 护士震惊的发现,这个将伤患一路背过来的男人竟是耀中公司的东家。不远处的码头每天都在刻不容缓的抢运物资,对于这个几乎以一己之力组织整个宜昌撤退的霍二爷,他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霍锦宁此时半身血污,形容狼狈,凌乱的发丝还在滴着血,他铁青着脸盯着床上的伤患,沉声问: “医生,他怎么样?” 那个伤者被炸的胸部以上血肉模糊,半边脸都走了形,只不过还剩一口气吊着,俨然是救不过来了。 医生摘下被汗湿透的口罩,疲惫的摇了摇头:“对不起。” 霍锦宁的身子几不可查的颤了一下,他定定神,大步走到床边,低声唤道: “霍吉......” 方才日军轰炸之时,他正在码头货船上组织装运,一颗炮弹就落在了他的身边,霍吉一把推开了他。 霍吉勉强睁开被血模糊了眼睛,慢慢看清眼前的人,蠕动着双唇,想要说什么:“少爷......” “你床头那件裙子我会帮你在除夕夜烧掉。”霍锦宁顿了顿,“我知道,你心里惦记的人,是银钏。” 这么多年,他不娶妻,不生子,年年除夕夜都去偷偷摸摸的烧一条花裙子,那是给他心里死去的妻子。 那个自幼跟在萧瑜身边,活泼可爱的小丫鬟,十六岁被萧子显强要了身子,第二天便投了井。 一转眼,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霍吉勉强扯了扯嘴角,眼中露出欣慰之意,他猛烈的咳了几下,吐出大口的血沫和破碎的脏器,断断续续道: “少爷,我...霍祥的事,对不起...求、求您...” 霍锦宁明白他的意图,沉默了片刻,颔首允诺了他:“霍祥的家眷我会照料。” “那、那就好......少爷,霍吉不能再伺候您了...霍,霍吉不后悔跟您一辈子,要、要是有下辈子...霍吉还在您身边伺候......”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