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搭好的架子上,从他第一次登台时跑龙套的随衣,到他成名以后珍贵的行头,每一套戏服他都能清晰的记得场次与戏目,就像每一个角色已经铭刻在他心里。 风一吹,满院戏服随风浮动,多少王侯将相,才子佳人,在无声的上演,梨园春秋,悲欢离合,仿佛是浩瀚青史近在眼前。 萧瑜进门时便见到这样的一幅场景,不由脚步微顿,连呼吸也放缓了,唯恐惊了这一院金脂玉粉,浮生大梦。 梁瑾整理完最后一件杜丽娘的嫣红立领绣花闺门帔,绕过衣架,撩起一件轻纱披昂,一眼望见出现在面前的萧瑜,眸中刹那间染上喜悦神采, “你,你怎么找来了?” 萧瑜轻笑:“你的心思,还是很好猜的。” 什么友人云云,不过都是借口,他那厢一卖了北京的房子她就心里明镜了。 而沿江路满地都是花园洋房,欧式公寓,他都瞧不上眼,偏偏要买这么一座传统的旧式院落,方方正正得好像北方胡同里的四合院,保守又固执。 “怎么取名叫小雅轩?” “因为...不登大雅之堂。” “那你不如叫金屋来得贴切些。” 梁瑾对她随口的揶揄早就习惯了,并不当真,只是笑。 萧瑜慢悠悠踱步到一边,随意打量着, “晒行头呢?” “好些是过去在庆祥班时的了,许久不穿,怕发霉生虫,拿出来晒一晒。” 戏服上多有精美的绣花和勾金,背面刮浆,是不能洗的,一洗整套衣服就废了,只能放在太阳底下晒。而后用二锅头兑花露水喷洒,再加樟脑丸装箱。 萧瑜拉起一件浅蔚蓝色对襟褙子,轻轻拂过上面的兰草刺绣,笑道:“人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在这梨园行里却是全反过来了。” “徐鹤师父说,一件戏服,来来回回穿的久了,好像就有了忠奸美丑的魂儿,谁披上什么就是什么了。”梁瑾走到萧瑜的身边,望着她手中那件的戏服,低头无声的笑了笑。 她应当是不可能记得了,这件行头是他二人在泰升戏楼重逢时,他唱《游园惊梦》的那套。 “那些个不过都是入戏太深。”她顿了顿,低声道,“可这人要能一辈子活在戏里,就好了。” 画上红脸就是关公,抹上白脸就是曹操,什么忠臣义士都能善始善终,什么男欢女爱都能白头到老,哪里像现实生活这般荒诞难堪,七零八落。 梁瑾抬眸刚想说什么,忽而瞥见她左脸上几道隐隐的红印,愣了一下,“你的脸怎么了?” 康雅惠的力道并不太重,萧瑜来这里前特意拿冰敷过,还擦了些粉,本以为没什么破绽,不想还是被他看出来。 她别开目光,漫不经心道:“有些过敏。” “你过敏时不是这样的。”梁瑾转到她面前,双手握着她的肩膀,试图让她看向自己,焦急的问:“难道,是被人打了?是谁打你了?谁敢打你?” “没谁。”萧瑜挣开他的手,敷衍道。 “别骗我了,这明明是巴掌印子,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萧瑜被他问得极不耐烦,忍无可忍吼道: “我说过没什么!你别问了!” 梁瑾愕然望着眼前的人,不只因为她从来用似笑非笑掩饰真心,罕有动怒发火的时候,更多的是她此时此刻的怒火实在太让人揪心。 平常所有的气定神闲和冷静自持全都不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