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一怔,像是要呕出血来:“我咒你?对,我就是在咒你。这么多年我咒你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真是好心被当驴肝肺。我说,你当初不是跑了吗,不是要去找你的师父吗,你现在又伤又病娇楚可怜,姓沈的怎么连人影都没见啊?” 二嫂搁在床边的手已握紧成拳,青筋暴露,面上仍旧一派风轻云淡。 须臾,她张开眼,轻描淡写地看了我二哥一眼,淡淡地应道:“哦,我去找过了,他没怎么理我,我就不怎么理他了。” 我二哥听了这话,被呛得喘不过气来。 少时,他连提了几口气,气急败坏道:“聂璎,你是存心与我过不去是吧?!”语毕便朝四下望去,像是又在找可砸的瓷碗瓷壶。 刘寅脑门发黑,似要愁闷成疾。 正巧有小丫鬟端着熬好的药推门而入,我接过药碗,递给二哥,道:“二哥,砸这个。” 二哥目瞪口呆地看了看手里热气腾腾的药碗,难以置信地道:“碧丫头,你竟要帮着她?你胳膊肘天生朝外长的?” 言讫,他又看了我与二嫂各一眼,气冲冲地夺门而去。 我往二嫂床榻跟前坐了,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二嫂这才露出满面窘色,嘿然一笑讨好道:“小阿绿,你好些了么?” 我没答她,只问:“你们这是怎么的,比谁说话更戳人心窝子么?” 二嫂为难道:“我本不欲跟他吵,可那日我醒来,不知说起什么,刘大人提了一句师父,我就觉得不对了,后来不知怎地,他就跟我吵起来,我也一时没压住,然后就这样了。” 刘寅在一旁欲哭无泪:“聂将军,老臣若早知道您和焕王爷能吵成这样,您就是一刀砍了老臣,我也再不敢提沈三少三个字啊。” 话音落,二哥又气冲冲地冲了进来,闷声不吭地将方才被他拿走的药碗往二嫂床榻头搁了,坐在桌前,吸吐了几口气,才道:“我、我真是懒得理你!先吃药!” 二嫂抬眼觑了觑我二哥,似乎见他已然服软,默不作声地将药碗端起,一饮而尽。 大约是方清远调理有度,我再养了十余天,已大好了。 近秋的天气,淮安一带已凉了下来,一霎风雨过,天高云阔。 因之前经历了一场地动,二哥决定不再走北道峡口抄捷径,而是命人备了船,走水路回京。 我不是没问过二哥,大哥到底有何要紧事急召我回京,二哥却支吾不答,只说若眼下就告诉我,恐怕会耽误我的病情。 我却觉得他又小题大做了。 大皇兄是个能人,除了后宫之事有些摆不平,天底下还没有能将他难住的。 故此他急召我回去,大约又是静嫔与颜贵人闹起来了罢。 我的病将将好一些的时候,便去看了慕央。他当真是习武的将才,我去瞧他的时候,他已好多了,左腿还上着夹板,一身戎装。 慕央说,他要回东塘给淮王守陵了。淮王无子,故而他每年要为他守一月的陵,一日都不能少。 他走那天,我与刘寅两人去送他。 刘大人本来备了酒,慕央却不让我喝,还嘱我往后也不要饮酒,除非是,成亲那天。 他说出这句话时,我再没有如从前那般,去默数心中遗憾,而是应道:“好,阿碧成亲那日,定与慕将军同饮共醉。” 慕央也说好。 唯刘寅一人在一旁叹了又叹,动容伤怀。 八月初三,舟船在漓水中游的奈何渡扬了帆,我与二哥二嫂回京。 破晓时分,刘寅一人在渡口等我,拜倒在地,道:“那年公主落难,老臣曾上书为公主请命,怎奈臣势单力薄,无力救公主于水火,经年过去,臣一直心有愧疚,实在无颜再面对公主。” 我将他扶起,道:“刘大人,此事并不怪你。当年连我两位皇兄都莫可奈何,大人又能怎么办呢。”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