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里?统统不知道。会芳楼就是她生命的全部。十四岁被楚岫云挑中当了花魁,当女儿一般养在身边,她才知何为慈爱。会芳楼固然没有虐待,但也充满了冷漠。生老病死,不过是看天看命。没有人关心,没有人在意。买她的婆子已经病死,教才艺的先生只有严厉,一辈子,唯有楚岫云会笑着问她弹琴的手痛不痛?昨夜的客人温柔不温柔。 从来知道,她们不过是货品。可是她是活人,她希望有人问她一声,希望有地方可以真正的撒个娇儿,而不是在恩客面前虚伪到自己都想吐的演绎。天地那么大,难道就没有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吗?墨竹哭的声嘶力竭,顺着人群,一直追到了城门。 死囚过城门时会稍稍暂停,许家人相送。墨竹终于有机会跑到了楚岫云跟前,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楚岫云被砸的脑子阵阵发晕,她本就病着,此刻更是无法集中精神。两个人四目相望,都是沉默。 固定靶比移动靶好打的多,都到这份上了,囚车里的老鸨再翻不过来。妓女心中没了惧怕,激动的捡了什么砸什么,砸中了就一齐鼓掌叫好。看热闹的窑姐儿虽同这帮老鸨无关,也趁此机会尽情倾泻着对自家老鸨的恨意。墨竹一直哀求:“别砸了!别砸了!”可是没有人理她。 又是一个石头砸中了楚岫云,墨竹放声大哭。楚岫云的眼泪也跟着流下。她模糊的眼,看向了兴奋的妓女们,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想这么砸一回老鸨。那时候她才落到青楼,七岁?八岁?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老鸨手中狠戾的鞭子,甚至烙铁……她看着老鸨惩罚不听话的姐儿,惩罚不合她心意的姐儿,惩罚……因年华老去不值钱的姐儿…… 烙铁压在肉上,会有一种焦香。耳边妓女凄厉的叫,老鸨肆意的笑。她在边上吓的差点尿裤子。就像那一年,刘永年凌迟思思,庭芳那般狠角色,都吓的抖如筛糠。楚岫云轻蔑一笑,那霸王还没见过活剥人皮呢,就那点出息,也不知怎么做的太傅! 墨竹扯住楚岫云的裤脚:“妈妈……” 楚岫云终于回过神,囚笼的卡口,卡的她无法低头,只能调整了一个角度看向墨竹,却是还是那句话:“走吧。” 墨竹哭着摇头,抓着楚岫云的裤脚,无助的哭泣着。 楚岫云用尽量大的声音道:“拿着玉佩,去京里找她。” 墨竹突然火起,冲楚岫云喊:“我不!她害了你!她害了你!我恨她!” 楚岫云咬牙切齿的道:“妈的难道我不恨!你个废物一个人就活不下去!”本朝初立就禁止裹脚,良家子全都是天足。墨竹一双三寸金莲,到哪都能叫人认得出身份。没有强大的靠山,她不过是男人手里的玩物,大妇手中的冤魂罢了!难道她想向庭芳低头吗?她现在恨不能把今日挨的石头统统砸回去!废贱籍?你tmd想过贱籍怎么活没有? 一股恶臭袭来。街头有人大骂:“哪个疯子扔屎的!扔你mb!” 女声尖利的回骂:“关你屁事!” “这是街道,不是你那下九流的妓院,要扔回你窑子里扔去!” “我就扔了!我就扔了!你拿我怎样?” 一言不合,两边扭在了一起。争执开始升级,围观群众推搡起来。墨竹被人群带的狠狠一撞,幸而抓住了囚车的栏杆,才不至于倒下。有人从后托起她的后背,往上一送,她借力爬上了囚车。回头一看,是楚岫云的心腹婆子。 楚岫云也看到了熟人,轻笑道:“你也来了。” 婆子面色沉静,道:“送你一程。” 楚岫云道:“多谢。” 婆子笑问:“怕么?” 楚岫云苦笑:“我的腿在抖。” 墨竹站在囚车上,够着了楚岫云,她拨着楚岫云的头发,艰难的用帕子替她擦脸上的污渍。 街上越发混乱,婆子也登上了囚车,省的被混乱裹挟。 楚岫云突然笑了一声:“我这一辈子,有你们两个人送,也值了。” 婆子强忍着泪意,从怀中掏出一个酒囊,拔开盖子递到楚岫云嘴边:“喝酒!” 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