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和比袁樵还大两岁, 平常就有点爱逗这个“小先生”, “小先生”这个称呼,都是他先叫起来的。袁樵初时听“小先生”三个字,心里还挺亲切,对他也略好些,虽然袁樵一张冷脸,不大看得出来。 现在听说再要罚一遍,严中和不干了:“什么?什么?小先生,太狠了会娶不到新娘子的!” 同学一齐哄笑。这些同学里,宗室也有、外戚也有、宰相的孙子尚书的儿子都有,谁也不怵谁,互相取笑起来都挺放得开。 袁樵冷着脸说:“将你放到弘文馆来读书,已是很宽松了!” 严中和开始耍赖,耍到一半,学士进来,他还接着赖。弘文馆学士既没有固定的人数,也不固定教授的内容,主职也不是教学生,所以袁樵说很宽松。今天来的这位学士姓陆,擅书法,主职却是工部尚书——刚好是东宫左谕德陆文的堂兄。 进门看到这样,一问缘由,袁樵道:“他背艳诗。” 陆尚书是个古板的人,听了便说:“罚得好!”严中和人非大恶,却不大讨陆尚书的喜欢。严中和他爹严礼和陆尚书以前在太学当过同学,陆尚书代同学恨铁不成钢。将严中和提起来斥道:“你那一笔烂字,就该多写多练!袁郎做得对!你给我抄书!” 通讲六经这种事,严礼都不敢巴望着儿子去干了,陆尚书也就只要求这位“世侄”,能把狗爬字练得像人爪写的。 严中和唉声叹气,抓着根笔,很不开心。他爹不大打他,陆世伯就不一样了,手板一顿敲,摇骰子都摇不动。只好硬着头皮写,心道:这小先生也太古板啦,长大肯定又是一个陆世伯,这样不好!不好! 同学们低头闷笑。 袁樵心里还是有点郁闷,“妖姬”总在他的脑子里转,他心说:这样不好,我得给自己找点事做,不能胡思乱想。好,就严中和吧,我要把他掰出个人样来!教他读书! 严中和正叼着根笔偷懒,并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冷不丁眼前书案上被敲了两下。袁樵冷漠地说:“不要走神。” 严中和长“嗷”一声,趴在桌上不动了:“你打死我吧!” 袁樵跟严中和置了半天气,晚上回到家里,看到管家,忽然问道:“这几日家中有些忙,是有什么事吗?” 管家回道:“郎君忘了吗?昨天才说过,老夫人要请客。” “哦!请的都是些什么人?菜单拟了吗?” 管家不疑有他,一一答了:“人不多,都是亲近的人,她们做陪客,主客是梁府的人。看老夫人的意思,母女二人里面,他们家三娘虽是女儿却是拿主意的人。咱们的陪客里有长房的五娘子,您的七姨母……” 一共也就五、六个人,袁樵伯祖家的五儿媳妇、杨氏的妹妹、刘夫人的堂妹及其女儿、儿媳、另有袁樵的堂姑母等人。这些妇人经过挑选,不但是亲戚,还另有其他的身份,比如刘夫人的堂妹,是嫁入宗室的,杨氏的妹妹,是嫁入萧家的。 刘尚书去世,刘夫人当为他服大功,九个月,此时算算日子还差点,是以没有歌舞,也没有出格的娱乐。娱乐活动是讲个经,刘夫人娘家婆家都信佛,本人爱读个《妙法莲华经》,今天请的人也都多少知道点经。 管家再报的菜单,讲的是自家春天酿的酒熟了,现在正好喝,又有备下的饮食。袁樵便说:“阿婆与阿娘都上了年纪了,你们要用心,不要让她们过于操劳。算了带我去看看吧。” 亲自去了厨下看准备的食材料,鲜红的大樱桃,香甜的乳酪,种种时蔬,养在大缸里的新鲜大鲤鱼。又亲自开了一坛酒,问:“这是什么酒?” “春天当然是桃花酒了。” 袁樵尝了尝:“味道会不会太重?女眷喝这个上头。” 管家很重视,也尝了一口:“正好的。郎君自家不常喝酒,才觉得太重。老夫人尝过了,说行的。” 袁樵道:“那记着,不能上太多。多备些蜜水,再榨些藕汁。” 管家笑道:“都准备下啦。” 袁樵又问:“给娘子们准备了退步之处吗?” 管家笑道:“都有,都有。” “带我去看看。” 管家带着袁樵把所有要准备的都检查了一遍,见他挑出了若干毛病,还道他是真担心长辈操劳,感叹道:“郎君真是纯孝啊!” 袁樵板着脸,清清嗓子:“大郎今天的书读了吗?” “在那里、在那里,是老夫人教读的,现在正在房里练字。”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