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先至丽江再走雪山,最后入藏,行至布达拉宫返程。 落脚丽江不久,他几经辗转,找寻到了当年的导游。 导游已经不再带人进入香格里拉游赏了,他的儿子开了一家民宿,导游就帮儿子照看生意,他熟悉德钦路线,又颇善言谈,每一个入住的旅客都会被他诉说的传说不自觉吸引。 民宿的外头挂着大红灯笼,都是纸糊的,一盏盏接连着垂在门楹旁,衬得木质小楼古朴雅致。 跨过门槛,正对面的墙上挂着照片,都是导游历年间照下的,秦湛顺着时间坐标往后找,导游记录下了十年前的日照金山胜景。 正巧来了一批年轻的旅客办理了入住手续,由出示的学生证可以看出,这是一众大学生,叽叽喳喳地围着导游询问,导游也乐意和他们说话。 多少时光过去,藏民口中代代相传的故事依旧没有改变,导游又说道:“来参拜雪山的人相信,若能等到云雾退散,看到霞光掩映中的梅里十三峰,会幸运一整年……” 秦湛就倚靠在门口静静地听着。 有学生疑惑,指着墙上大片排开的日照金山照片,问:“那大伯,您每一年都看到了雪山,岂不是每一年都超级幸运?” 导游听闻就哈哈笑起来,身下的椅子都在动摇:“是啊,每一年都很幸运,第一年看到雪山,我妻子就怀孕了,后来我就专门带人去看山,日子就越过越红火了。”他没有隐瞒自己的发家史,倒是格外诚实,“现在我不去看雪山了,年纪大了,也不好上去,不过我儿子每个月都会去德钦一次,去等日照雪山。你们要是愿意等,过个一星期,我儿子就会开车过去,到时候你们可以搭他的顺风车。” 藏民们大多淳朴,导游就算是开店做生意了,也还是记着送人家人情。 学生们一行正好四人,面对这样的一份惊喜,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不过是等待一个星期,这时间可以游赏丽江风光。 人群里又有人问道:“那大伯,哪次看雪山让你印象最深刻?” “印象最深刻?”导游扶着椅子,思量起来,“应该是十年前吧,大概是四月的时候。也就是这时节。” 秦湛陡然直起了身子,插在口袋里的手不自觉收紧。 导游看着照片恍恍惚惚:“我当年陪着一对爷孙,去飞来寺观景台,其实也不只是他们两个人,还有一群保镖,一个个跟拍香港大片似的,穿黑西装,我的车坐不下那么多客,还特意想去借别人的车,那个老爷子就说不用,保镖自己解决。好家伙,后来我就开着一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后头跟了一行威风的黑轿车,别提多带劲了。” 说到这里,学生们哄然大笑起来,导游老脸也红彤彤的,接着话茬说下去:“其实云南四月多雨,滇藏边际也都是水雾,凭借我多年的经验,那时候是很难看见日照金山的,但我也不能明说,只是说有缘人才能等到。那对爷孙里,爷爷很相信这话,小的就不相信了,不过那个小男孩长得好看,白白净净的,不喜欢笑,小大人一般。后来上了山,我们在车里等着,日出就到了,那个小男孩下车刚好瞧见,不过他爷爷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因为那时候他正巧叫人给他孙子拿一件外套,就晃了神,一回头的功夫,云雾就合拢了,也就看不见雪山了。”导游唏嘘,“所以后来我就愈发相信我们神山有灵,只能叫该看见的人看见。” 秦湛僵在了原地。 有风吹来,拂动红色的灯笼,木质的门被吹得吱呀吱呀地叫唤,却唤不醒秦湛的神魂。 原来当年只有他一个人等到了,爷爷没有。 他到了如今,才明白。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学生们听故事听得入迷。 “后来啊,其实我很担心,他们会不给我付工钱,因为毕竟那位老人没有看见雪山,加上他们人多,我也不敢挑明,等我开车原路送他们下山,小男孩的爷爷把钱给了我,是我该得的十倍。”导游左右手食指伸长,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十”字, “他说,他这是最后一次带他的孙子出来旅游了,以后就不能陪他的乖孙了,所以只要他的孙子瞧见了,就是他也瞧见了。他说话的时候还咳嗽了,我猜,他的身体也不好了。我靠着这笔多来的钱,买了供奉送给梅里十三峰,又加上我自己的积蓄,买了一辆更好一点的车,慢慢就过上了现在的日子,说来也很怪,从那以后,只要我带人上山,每每都能看到日照金山,大概是神山真的接受了我的供奉吧。” 故事说完了,天色也已经沉了。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