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的夜场却全部噤声,家家户户闭门不出。 埃瑞安的人们对着军方有种复杂的情绪,一方面有人近乎狂热地推崇着军队,几乎所有人都相信军人们可以保护人类的帝国,也为此自豪;另一方面不少人又对他们心怀畏惧,早些年,穿着制服的人不需要任何手续就能破门而入,将被怀疑为与异种有关的人从家中拖走。 哪怕在现在,在不怎么受影响的瑞贝湖,人们也记得,这种行为依然并非非法。 如今的瑞贝湖,很少有人真的敢说自己与异种毫无关系。 不可说的恐慌在各处蔓延,地上有不少被扔下的菜篮,其中装着今天刚从菜场买到蔬果——这几年来,瑞贝湖大部分蔬果都与东南角有关。在一扇扇紧闭的房门后面,一些人正抓紧时间将食材烧成看不出原型的晚餐,狼吞虎咽地将罪证吃个精光;另一些更胆小的人则将黄油菇之类的典型特产从中挑出来,在炉灶中付之一炬。 父母从孩子手里抢走来自东南角的玩具,想要叫嚷的孩子却被亲长铁青的脸色吓得不敢哭泣。小件的家具被砸成一堆木头,当成燃料烧掉,大件家具则被磨掉商标。无论廉价还是昂贵,无论常见还是稀有,在这当口没人还敢转手贩卖,更无人会在此时去买。这一天,无数家庭翻箱倒柜,努力将带着某个商标的东西变成与自己无关的垃圾。 商家更加忙碌,打着东南角正宗旗号的商贩一日间销声匿迹,老板们想方设法和异种划清关系。当军队真的来到了身边,到处逮捕相关人士,没人还想着减少损失,保住性命更加重要。中层阶级没指望能找到保护伞,而上层那些则在知道来者是希瑞尔将军时就放弃了周旋。谁都知道那是个在异种问题上绝不通融的死硬派,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一时间人人自危,而真正与地下城关系深厚的那些,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 既然在希瑞尔将军手下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倒不如让指控变成现实,彻底倒向地下城算了。在他到达之前,通过各种渠道提前知情的人们带着消息申请避难,地下城的大门对他们敞开。 东南商会中一片狼藉,撤离已经进行到了最后时刻。重要的物资全被转移,商会成员与避难者提前通过通道跑进了地下城,等全员撤离之后,这里的地下通道会被完全填上,变成实心的土地。 “快走!”拉里催促道,“他们人已经到两条街外了!” “你呢?”米歇尔急道,“你还在磨蹭什么?” 东南商会的会长安东尼早已离开,副会长米歇尔坚持要殿后调动物资,一直留到了现在。她站在地道口,提着裙子,胆战心惊地望了望门口,又急切地看向她的男友。 “我不走。”拉里舔了舔牙齿的缺口,“你这张脸在那些人面前挂了号,我一个当保镖的谁在乎?” “那你留下来又有什么用?!”米歇尔怒道,她一着急声音就变得很尖,不配她这身淑女打扮,和过去掐着腰骂街时没一点差别,“谁不知道斯派克保安公司是因为东南角发迹起来的!” “明面上咱们可是独立公司,跟东南角没关系。何况靠着东南角发迹的人很多,乍一看看不出来,要抓要杀也搞不完。我们还有事要干……”拉里上前推了推米歇尔的背,犹豫了一下,说,“等我干完这事回来,要不咱们就去结……嗷!” “你闭嘴!闭嘴!”米歇尔喊道,收回刚刚砸进拉里胃里的拳头,“不要说!你回来再跟我说!你千万回来啊!” 她红着眼眶用力啃了拉里的嘴,留下一道血口子,头也不回地跳进了地道。 通往地下城的通道在她身后合拢,地精们迅速地施工,将这里还原成一块平地。拉里摸了摸嘴上的血,咧着嘴傻笑了一下,翻墙从后面跳了出去。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希瑞尔将军的宣言为漫长的黑夜拉开了序幕,他高昂着头站在高台之上,说:“我宣布,瑞贝湖正式启动一级战备!” 军队在瑞贝湖的街道上穿行,皮靴声、砸门声和哭喊声彻夜不休。代理总督与他的人面如死灰地被挖出来,这些被多方放弃的倒霉鬼在严刑逼供后被吊死在中心广场。随后士兵们从他们家中搜出了东南角的商品——军队直扑这些人的府邸,根本没给他们销毁这些东西的机会。将军轻蔑而厌恶地看了滚到脚边的玩具一眼,宣判道:“通敌叛国,还以此教育下一代,真是人类的耻辱。” 一级战备时期一切以军事优先,将军的话在这里就是法律。 与异种同流合污的伪政府全部伏诛,因着家中搜出的大量通敌罪证,他们的家人与仆从也难逃一劫。当然,将军是个受到良好教育的文明人,埃瑞安帝国也不是过去贵族倾轧的封建国家,尽管这些人的资产全部充公(为即将来到的战争增加了军费,这些罪恶的死人应当感到荣幸),那些不满十四岁的孩子会被送去孤儿机构照顾,他们将在那里意识到自己的父母有多可耻。 驱灵符文在这一晚贴遍了瑞贝湖的各个角落,在幽灵的眼中,瑞贝湖仿佛被盖在玻璃罩之中。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