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种,还算是我的前辈呢。虽然不算最糟,但那可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梅薇斯深有同感,她大概是整个地下城中最适合当幼教的人了。听说小姑娘时年二十六岁并没有让她因此产生态度变化,她依然把杰奎琳当孩子照顾。 “没有童年的孩子,当然不算长大。”梅薇斯说,端着锅子出去,把饮料倒进杰奎琳的杯子。 这回杰奎琳喝到了。 塔砂总觉得梅薇斯不仅仅在说杰奎琳的事,她每天都有着满满一坩埚的母爱,等着对所有她视为孩子的人分发——话说回来,除了橡树老人之外,这里的所有人对她而言都是孩子。她照顾那些伤员,照顾玛丽昂,也照顾着撒罗的牧师,尽管后者对她的态度一直称不上友好。 撒罗的圣子过得很不好。 从那一战结束开始,塞缪尔就没再回过家,他一直在地下城的病房里帮忙,草草进餐,和衣而卧。他的眼睛下面有深深的青色,眼窝深陷,面容憔悴,甚至胜过了之前过度使用骄阳之杖的时候。他自虐地让自己到处奔忙,抢着做所有事,机械地把梅薇斯塞过来的食物吞咽下去。等塔砂出现在他面前,几乎要认不出他了。 塞缪尔一直收拾得相当整洁,他每天沐浴清洗,出门前刮掉胡子,整理仪表,哪怕只穿着洗得发白的医生外套。如今他的下巴上满是乱长的胡须,脸颊覆盖着一层毛茸茸的黄色,干枯邋遢得像干草。他麻木地抬头看着眼前的幽灵,看了一会儿,穿了过去。 “帕特莉西娅是善神。”幽灵说。 塞缪尔停了下来,僵在原地,像一尊佝偻着背的塑像。他脑中又一次闪过那个盲眼而无腿的士兵,画面有些扭曲,鉴于它一直在塞缪尔的梦魇中出现。 “月神的神器不会杀人,虽然也不会救人。”幽灵说。 她的语调十分平静,不在安慰他,只是在陈述一件事,那反而让塞缪尔相信了,至少他想要相信。他的拳头下意识握紧,手中反复撕裂的小伤口再一次崩裂开来,鲜血缓慢地流向指缝。 和他日益干瘪的痛苦一样,他的伤口也变得迟钝起来。 “碎掉了。”塞缪尔干涩地说,“流月之杯,月神的神器,因为我……” “是啊。”幽灵冷酷地回答,“月神也是纯洁之神,你擅自将她的祭器用来盛水还喂给死人,它当然会破碎。” 撒罗的圣子杵在原处,双眼眨动着,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怎么都比方才的行尸走肉好。塔砂笑起来,说:“你以为我会宽慰你,说那它只是年久失修,不是你的错?” “不是!”塞缪尔转了过来,愤怒地反驳道,“我知道这是我的罪过!” “所以你觉得这就是赎罪?”幽灵指着那双龟裂的手,“留着伤疤,让自己又饿又累,消耗生命,会感觉好过一点吗?你的自我满足方式真是廉价。” “你、你什么都不知道,”塞缪尔急促地说,喘着气,“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塔砂问,半是嘲弄半是好奇,“你又知道什么呢?” 塞缪尔的嘴开合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 “算了,我没兴趣。”幽灵说,“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梅薇斯一样有哄小孩的兴趣。” 幽灵就这么飘走了。 塞缪尔望着幽灵离开的方向,觉得自己的肩膀又沉又轻。他不知道要怎么说,他不知道能怎么说、对谁说。 杀人的责任被拿掉了,对月神大逆不道的怒气也是。对月神产生怀疑和愤怒让塞缪尔又惭愧又害怕,他觉得自己在推卸责任,但无论怎么自我惩戒,这念头都挥之不去。幽灵的说法让撒罗的圣子松了口气,然而,怀疑并没有消失。 月神的圣杯对伤员没用,骄阳之杖与撒罗神术对伤员无能为力。全知全能又无比仁慈的神为什么没有救他们?是因为塞缪尔的祈祷不够虔诚吗?是因为那些人不是信徒吗?是因为撒罗已经离开了吗?塞缪尔感到迷茫又无力,他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觉得撒罗…… 不,不,打住。我是多么可耻的人啊!塞缪尔的心在痛苦中紧缩,我竟因为神明不回应,就去质疑神明吗?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