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天海威望甚高,坐沧浪帮帮主之位,实至名归;白浪这个首席大弟子,威望仅次于裘天海,这点从往来裘府的沧浪帮弟子对待他的恭敬态度上便可看一二;至于裘洋,身份便有些微妙了,按理说他是裘天海唯一的儿子,若将沧浪帮比作庙堂,裘天海是皇上,那裘洋便是太子,可沧浪帮毕竟不是庙堂,太子可以顺理成章地继位,裘洋,却未必,尤其他还没有足够服众的表现,更尤其,旁边还一个出色许多的白浪。 晚膳时间,裘天海和白浪按时而归。 春谨然原本奇怪,裘洋为何白日里出现在裘府,这会儿也有了答案—— “你这臭小子,不好好在码头待着,又跑回来偷懒!” 不知是裘天海喜欢在饭桌上训人,还是春谨然只能在用膳时间见到他的缘故,反正一顿饭,他能有一半时间在吃就不易,剩下的光景都是用来数落的,而数落的对象,自然是那“不成器的儿子”。 裘洋似也被数落惯了,通常不痛不痒,而且还总能找到听起来还算顺耳的说辞,比如现在:“明日就要启程,可我知道爹肯定一心放在帮内事务上,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便想提前回府帮爹收拾一下包袱细软。此去夏侯山庄路途遥远,若是想的带的不周全,怕会很麻烦,所以……” 说到这里,裘洋的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一副天下人都不懂他苦心的委屈模样。 白浪见状心生不忍,连忙帮腔:“师父,裘洋也是一片孝心,您就别责怪他了。” 其实不用白浪劝,裘天海在听完那番话之后,就已经一副老怀安慰的表情了:“难得你能想到这些。不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以后还是要多放心思在帮内事务上,这些琐碎活计,交给下人去做就好。” 裘洋连忙点头:“孩儿明白了。” 裘天海终于满意,原本看向儿子的眼神是威严慈爱各一半,现下,全是慈爱了。 春谨然不动声色地看向白浪,那家伙正因为气氛重归祥和而神清气爽,一时间,春谨然的心情有些复杂。 晚上,白浪才开始收拾包袱细软。 春谨然孑然一身,便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看着他收拾。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燃烧的灯花,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 许是收拾差不多了,白浪终于注意到友人的反常:“难得见你这么安静,怎么了?” 春谨然正在闷闷不乐,可他不能告诉友人他在闷闷不乐,因为告诉的结果一定是被追问为何闷闷不乐,但这个为何的答案,他却不能说,也不好说:“我一直就是个安静的男人,平时话也不多嘛。” 白浪一脸“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的表情:“你安静?你要是安静天底下就没有聒噪的人了。” 春谨然更加不开心了:“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聒噪?!” 白浪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找补:“不是不是,你一点都不聒噪,你只是……巧舌如簧?” 春谨然:“就说让你平时多读书!” 一番插科打诨,成功让白浪忘了先前的问题。可春谨然却忍不住了,思前想后,还是旁敲侧击地开了口—— “话说,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白浪不解:“什么以后?” 春谨然谨慎选择着用词:“就是说,将来,你总要成家立业嘛,不能一辈子住在裘府。” “哦,你是说这个啊,”白浪不疑有他,坦率回答道,“我想好了,成亲以后肯定要搬出去的,总不能一辈子让师父养着我,不过不能搬离太远,不然不方便照顾师父。” “还有裘洋呢,哪用你冲在前头……”春谨然的声音不凉不热,好似从哪个洞口幽幽飘出来的。 白浪却皱起眉来,满脸不认同:“话不能这样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更何况当初师父收留我的时候,就认过我作义子的,只是后来又让我拜入师门,才渐渐以师徒相称。裘洋照顾是尽他的孝,我侍奉是尽我的孝,要不是师父,我早冻死在街头了,我这辈子不光要尽孝,更要报恩!” 春谨然想说裘天海收留你是他那个时候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所以为了后继有人只能捡一个回来认成义子,哪知道后来有了亲儿子,于是义子就变成了弟子。可看着白浪那慷慨陈词的模样,若这番话抛出去,二人的交情八成也要断了。 心底一声叹息。 春谨然只能问:“假如有一天,我说的是假如哈,你做了错事,或者,甭管对错,反正你是被逐出师门了,你怎么办?” 白浪想都没想:“那我就去打渔去!你看着吧,不出一年,十里八乡都得知道,我,白浪,云中龙王!” 春谨然:“有靠打渔为生的龙王吗!!!” 是夜,白浪已经去会周公。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