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暮渐沉,狮公岭上燃起篝火,寒夜清寂,是拥着被烤着火舒服睡觉的时机,但火光之中却有道人影来来去去,忙碌不歇。元还一句话,让小木头人忙了起来。她哼着曲儿,脚步轻快地收拾起东西来,像个永远不知疲倦的孩子,对任何事都充满激情,对未知的世界满怀期待。 这就是季遥歌的幽精。 代表着爱/欲的感情。 与她所表现出的种种个性背道而驰,但偏偏又是最真实的她,她想,她有些明白,为何幽精要离她而去。 “想什么呢?”季遥歌一边看着小木头,一边坐到篝火旁边,开口问白砚。 白砚今晚一反常态的沉默,看着跳动的火光发怔,直到她的声音传来,他才抬头懒懒道:“没什么。”他双手环膝坐着,脸在跳动的橘光里变得莫测,全身上下都透着“有什么”的味道,但季遥歌只是“哦”了声便没追问。 这是他们的默契,她从来不追问他的过去,他也没问起她的从前,他们都有各自的秘密,但谁都没跨过那条线,跨过那条只要逾越一寸就会过分亲密的线,在彼此都舒适的安全距离里,互相陪了一百九十八年。像两个行走在一段路途中的旅人,互利互惠地扶持着,但他们心知肚明,这条漫长的路途会有分岔,他们终要分别,为了各自不同的目标——所以,这样的安全很重要,多一分会有牵绊,少一分则失之信任。 他一直都这么清醒地认知,数着那个越来越近的离别日子,但是今天,他忽然就希望她开口探究,也忽然希望那条界线可以模糊一些,可她没有收到这样的讯息,或者说她压根读不懂,这人聪明是聪明,有时却显得没心没肺。 “我在想师姐是个没良心的人。”含嗔的话让他说得风流动人,眼里又勾起意味不明的浅光,惹来季遥歌佯怒的疑惑,“我说没什么就没什么吗?师姐就不能多问问?好歹我也陪了你近两百年,如今反不如才认识几日的元弟弟了?” 拈酸吃醋的味道从他眼角眉梢扩散,不讨人厌,是他独有的委屈无奈,不是真的嫉妒,但是真的无奈——没有立场,连嫉妒都只算作笑话。 季遥歌失笑,火光下的眼有些宠溺:“那你到底怎么了?” 白砚白了她一眼,满脸挂着“你现在才问我我偏不说”的表情,闷闷道:“下了山你有什么打算?” “鹿儿沟的市集这几日开了,这批货不错,我们先卖了再回赤秀宫。”季遥歌斟酌了一下,朝那批妖兽身上剥下来的材料呶嘴道,“卖的钱你拿一半去,够你收几瓶好药,再找个隐蔽些的洞府,最好别在啼鱼州。若是灵石不够,你跟我说。你的境界马上就到筑基圆满要闭关冲结丹,这事可马虎不得。”啼鱼州很快就不太平了,他要是在这里闭关,怕会殃及池鱼。 白砚气息微敛,小表情都化成似笑非笑的愠怒:“师姐这是要赶我走?” 季遥歌蹙了眉,任仲平的秘密,一百九十八年他就知道,所以此番她也没瞒着他,已透露过自己要随元还赴灵海之事,但并没打算再带上他。倒不是她小气想独吞,也不是因为元还的缘故,而是以白砚目前情况,留在外面安稳结丹才是最重要的,他不适合去灵海这种九死一生的地方。 “白砚。”她语气郑重起来,证明自己不是随意说说,也不容他置喙。 若是从前,她露出这样的正色,他已经服软过来哄人,但今天不同,他将头一转,目光落在篝火上,陷入沉默的愠怒。季遥歌素来不爱解释,也没想过让他理解她的用意,她拍拍斗篷,打算起身去帮小木头人,他的手却突然伸来,拽着她的手腕一扯,将她扯到他身前。 他俯头,脸在火光里褪去轻浮浪荡,目光像撕开乌云的天光,透着凛然不可犯的威势,隐隐约约呈现出高高在上的气息——那是他隐藏多年,又仿佛被遗忘多年的,与生俱来的气势。 “师姐,我不想离开。”这话似乎在说,留下我,我就心苦情愿放下过去陪你万年千年。 只要,她开口挽留。 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像喝醉了一样。季遥歌无从体会他说这句话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