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意覆满眼眸,“秦王……可是被他自己……活活逼死的……” 李剑霆看着太后,道:“你杀夫杀子走到这里,本可以做前无古人的君王,可你把权柄交给了别人。轻信宦官,任由阉党乱政;偏帮兄长,助长权臣势焰……社稷垂危,你难辞其咎。” 太后眼中笑意渐散,她凝视着李剑霆:“高处不胜寒……你不明白……我如浮萍无所依……” “我如浮萍无所依。”李剑霆重复着这句话,她年轻的面容上没有忧愁,亦没有笑容。她转开目光,顺着垂帷,看到了太后的梳妆台,凝视着那澄黄的铜镜,道:“既然没有惜身以赴的气魄,又何必乱这一场江山风雨。” “你亦为女子,”太后道,“何不懂我。” “我既非女子,也非男儿,”李剑霆重新看向太后,眸中清明,“我是李剑霆罢了。” 太后怅然若失,半晌后,她说:“我见你,便知李氏君王是何等风姿……但你也受制于人。” “棋盘不在谁的手中,而在山河里。”李剑霆轻轻地说,“自以为在执棋的人,只不过是比别人晚些进来而已。” 太后呼吸转轻,她的声音也越发轻:“……可怜薛修卓机关算尽……”她稍微睁大双眼,喃喃道,“……河山啊……” 殿外余晖尽没,几只鸟雀横渡苍空。没插稳的牡丹掉了瓣,落在梳妆台上,被风一推,就走了。 * * * 阒都的消息急呈启东,马蹄撞破寂寥的夜,在数日后到达边郡。花香漪尚未休息,见驿报来了,便笑问:“姑母的信也来了吗?” 戚尾神色古怪,在门口踌躇。 花香漪如有所感,缓缓起身,道:“是病了吗?” 戚尾避开她的目光,垂头说:“回禀大夫人……太后驾崩了。” 花香漪当即后退一步,红缨连忙扶住她。她怔怔地看着戚尾,须臾后,泪已先流。她撑着红缨的手臂,向外走几步,哑声说:“……休骗我。” 戚尾默然。 花香漪她用帕子仓促地掩住口,逐渐哽咽:“怎么……怎么会呢……” 戚尾不及回答,就听红缨喊道:“夫人!” 花香漪身已斜滑,晕了过去。 * * * 帐内点了安神助眠的香,花香漪醒来时,戚竹音正坐在床侧的椅子里削苹果,觉察到她醒了,便搁到一旁的小案上,拭手后摸了她的额头,道:“病了也不知道。” 花香漪唇间泛白,没有睁眼,把枕畔濡湿了。 戚竹音不擅长安慰人,见她哭得伤心,赶忙用帕子给擦,擦完了才想起这是刚刚用来擦手的帕子。花香漪背身蜷起双膝,不住啜泣。她哭到累,就这样又睡过去,再醒来时,戚竹音还坐在椅子里。 “消息走得慢,”戚竹音说,“……马上新帝登基,我带你回去。” “既无姑母,那里就没有我要回的地方。”花香漪眨着红肿的眼,“分别时,姑母身体康健,不过两个月,竟然就病逝了。” 戚竹音沉默少顷:“……我答应过你不让她死。” “大帅远在边郡,力所难及。”花香漪说,“深宫非前朝,刀剑无形,元辅也鞭长莫及。” 戚竹音以为花香漪要说什么,可她却就此打住,撑着身起来。 “大帅军务繁忙,”花香漪说,“让我独自待着吧。” 花香漪的手腕都浸在泠泠月光里,她垂眸的模样很是憔悴。戚竹音不好再坐,就从袖中摸出个小香囊,放在她的膝头。 “红缨在门口候着,”戚竹音起身,“我在偏厅。” 此时夜已将息,红缨卯时听到花香漪的唤声,便差人到厨房拿饭,自己先进去了。 花香漪说:“你把我的箱子拿来。” 红缨到柜子前拿下花香漪的小箱子,花香漪解开锁,吩咐红缨拿铜盆进来,随后把箱内的账簿烧掉了。 “夫人这是做什么?”红缨急着要挡,“这都是夫人熬尽心血算出来的。” “储君答应大帅,不杀姑母。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