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惊蛰显然有事,穿堂而过,急匆匆地上了楼。 “若是为了赴宴,”费盛缓缓皱起眉,“那他今夜带的人也太多了。” 这楼里行商众多,但没人敢挡雷惊蛰的道。他带来的人确实多,起码三十个了。其中几个跟着他上楼,其余的在大堂就坐。锦衣卫们各种乔装打扮,在吃酒耍乐中不动声色地注视着雷惊蛰,甚至与他擦肩而过。 沈泽川端起茶盏,看雷惊蛰上了五楼,正在他对面。他饮着茶,说:“回去给六耳赏钱,把位置掐得这么准。” 费盛应了。 对面下了竹帘,挡死了视线。雷惊蛰带来的几个人都守在外边,费盛眼力惊人,他借着亮起来的灯笼,仔细地在这些人身上寻找蝎子刺青。 约莫小半个时辰,楼里的灯笼都挑了起来。对面唤人上菜,侍奉的人进进出出。费盛试着挪动位置,但对面的屏风架得很巧妙,根本不给他窥探的机会。 雷惊蛰这场宴时间久,从酉时到亥时还没有散。沈泽川把一壶茶都喝完了,倚在椅子上犯困。又过了一个时辰,楼里的气氛不仅没有消散,反而热烈起来。 “颜氏的场子,”费盛小声提醒沈泽川,“主子,这是要让各位行商自己玩儿了。” 沈泽川鼻间“嗯”了一声,困乏地睁开眼,在略显灰暗的椅子里望了会儿下边,说:“买卖自由,颜氏在这里吃的是调和各方的红利,收的是面子钱,一会儿叫人把咱们带来的杂粮也卖了。” “人牙子,”费盛注视着下边的人,“那是樊州的老鸨。” 樊州的老鸨身形肥硕,衣饰浮艳,收拾得油头粉面。她从前来这里不跟行商做买卖,专门替雷常鸣带孩子。后来颜氏因此跟雷常鸣闹掰了,她往敦州的生意受了阻碍,才不情不愿地改成了卖女人。人都是从中博各州收过去的,最饿的那几年,一斗米能换一家老小。 “主子,”费盛半俯身,开始详细介绍,“这个老鸨叫翠情,咱们在樊州听记物价的时候,顺道查过她的底细。她跟雷常鸣是老相好,原先是端州人,兵败以前也是做老鸨的,后来去樊州干老本行,底金都是雷常鸣出的,所以她才肯冒着风险给雷常鸣送孩子。” 翠情攥着帕子,扭身挤在行商群里。没人敢在这儿揩她的油,倒是她偶尔看上了哪个,还会想法子把人家弄到手。她是敦、端、樊三州的老资历了,在道上混得久,跟雷常鸣和蔡域都有那么点牵扯,就是还没有扒上颜氏这艘大船。 翠情身形肥胖,坐下来时挤开了几个男人。她翘起腿,斜倚在桌边,后头跟着的白面男人跪着给她点烟枪。她歪头嘬了几口,吞云吐雾。 “大侄子还没下来哪?”翠情望上瞧了几眼,“这么久的时间,别说吃饭了,就是钻被窝也该鸣金收兵了。” 旁边陪坐的行商说:“妈妈这次来,带了什么好货?趁着机会拉出来遛一遛,有合适的,我们也要啊!” “呸,”翠情端详着自己右手上的金镶玉镯,“你配什么好货?咱们这次带的可不是几十两银子的腌臜货,那都是顶个出挑的雏儿,往阒都走,没个几百两甭想带走。” “雏儿哪值这个数?婊子都是风情货嘛,自然越懂行越贵的呀!” “你们就配玩一玩那些个烂窑子,”翠情染了蔻丹的手指摸了把白面男人的面颊,咯咯笑道,“早年端州还是大周销金窟的时候,妈妈我手底下全是绝色。馆中榜评了那么多年,别家的贱人哪个能压得过我的闺女?” 兵败时翠情逃得狼狈,一般不提往事。但今夜气氛好,左右都是奉承。她抽着烟,在簇拥里扬扬得意。 “别说妈妈眼界高,今儿带来的货换作以前,在我的馆里只配端茶倒水。”翠情嘴上的胭脂涂得鲜红,她的妆浓盖掉了不少皱纹,能从轮廓里看出来,早几十年这也是个大美人。 “妈妈提名字啊!” 翠情轻蔑地笑起来,说:“馆中榜头三名,那都是妈妈馆里的姑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