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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节


他既能做听记,也能看着罗牧。茨州的粮车入了粮仓,由原先做脂粉生意的掌柜做账房,茨州跟茶州的粮食生意就这么定下了。沈泽川在茨州与周桂等人原定的价格是一两一石八斗,现如今高了一点,就是一两一石六斗,这价格已经比阒都低了。

    罗牧买了茨州的粮食,不仅要设棚施粥,还要想办法让这银子花到点上。茶州的首要问题也是重入户籍,他现在手里捏着小土匪们的粮食,可以把人编入守备军。后续还有些问题,都可以在茨州大批粮食到时再谈,有费盛在这里,也能随时盯着河州颜氏的动向。

    沈泽川已经先后拿掉了颜氏在中博的两大主力,这笔账是记到了颜氏的心上,他们原先没什么关系,现在也得把目光落到中博,落在沈泽川身上。

    沈泽川没有多做停留,当日上了车就走。他们都快出了茶州的范围,忽然听着后边有人坐车追了上来。

    乔天涯掀起车帘一角,对沈泽川低声说:“是罗牧。”

    罗牧是来送行的,但是乔天涯说沈泽川今日不适,他便作罢,主要是为了来送孔岭。他们俩人下了马车,沿着官道走了段路。

    罗牧从怀中掏出油皮纸包的糕点,说:“你在书院里就爱吃这个,我出来时见着人卖,随手买的。你带着路上吃吧。”

    孔岭看着那油皮纸,说:“好些年前的事情,你还记得。”

    罗牧怅然一笑,说:“是……我总该记得的。下次粮车来,你还来吗?”

    孔岭接过了油皮纸,走了两步,没接话。

    罗牧看着孔岭,像是多年前,他总是这么看着孔岭。

    孔岭捏着那包糕点,莫名说:“当年离开书院时,你问我去不去阒都,我没有回答。后来我们分道扬镳,你有没有回去看过?”

    罗牧说:“我离开书院就随家西上,在阒都一待好些年……”

    孔岭回过头,终于直视了罗牧一回,他说:“梦正。”

    罗牧等了片刻,没有下文,不禁笑道:“后来我在阒都,听闻你投身澹台龙麾下。他是个好官,你们也做了番事业……你怎么没有娶亲?”

    我怎么没有娶亲。

    孔岭默念着,缓缓笑起来。他已经老了,此刻却流出些年少时的温润从容。不知为何,在这双已经浑浊的眼里,还有意气。他捏紧那包糕点,只说:“……我该走了。”

    风吹草叶,孔岭转过身,没有等罗牧回答。

    罗牧站在风里,看孔岭袖袍随风曳动,喉间发紧。他情不自禁地追出一步,甚至伸出了手。孔岭发髻里掺杂的白发在风里消失不见,飞叶遮掩,罗牧恍惚看到了许多年前。

    孔岭这一生错过很多事情,但那不是因为他没有争取过。他曾经因为一场邀约辗转反侧,最终徘徊在书院,却只等到了一场七月的雨。他在那场雨里等湿了眼,从此远赴他乡。

    罗梦正是个风流人。

    这是孔成峰在那场雨里明白的事情,多年以后,他又等了一场,但只等到了血染袍摆。不论哪一次,罗牧都没有来。

    孔岭与罗牧从此再也没有见过面。

    第142章 端倪

    在城郊施粥的白衣公子到底是谁, 城内外无数百姓争相猜测。有说是周桂的幕僚, 有说是孔岭的远侄,传来传去都没有个确切的说法。直到沈泽川离城以后, 沈庶八的身份才不胫而走, 顿时成为了茶州的盛谈。

    相比城内的舆论风暴, 沈泽川的归程很安静,甚至称得上无声无息。他们沿着官道返回, 赶得不急。

    因为沈泽川在来时病过一场, 所以踏上归途前,孔岭与乔天涯费了心思安排, 甚至从河州商贩手上买了大氅, 就是为了应对路上骤然转凉的天气。

    孔岭有心, 跟乔天涯说:“同知的身体,回去还是请个大夫给瞧瞧。趁着在家里,也补得起,不然往后还有事务外出, 路上都得提心吊胆。”

    乔天涯端着碗水, 看向林荫下的马车, 说:“哪有好大夫?我主子的身体……得寻个厉害的大夫才能瞧出点东西。我们做近卫的,主子的事情就没有麻烦事儿。别人不提,我就是怕主子自己心里过不去。”

    孔岭不知道沈泽川早年服药的事情,一直以为沈泽川身体就是不大好。但听乔天涯的意思,沈泽川从前在阒都时还要比现在好些。

    乔天涯喝了水,没再提这事儿。

    他这两日在途中无聊, 把那夜土匪暴起伤人的事情反复想了许多遍,觉得沈泽川即便要施苦肉计,也不该伤得那么深。身体一旦习惯了迅速反应,想要在刹那间控制自己不要格挡反而更难。

    乔天涯见过沈泽川拔刀,仰山雪对于别人而言太长了,唯独对于沈泽川而言正好,就是因为沈泽川足够快。乔天涯在事后看沈泽川掌心的伤口,认为这个伤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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