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做人。” “他那是证据确凿,骂名已然深入人心,即便罪名脱了,也不能服众。”奚鸿轩说,“这种卖国求荣的重罪,是几辈子都洗不干净的事情,光凭朝廷赦免也没有用。天下谣传千百种,他沈卫已经被钉死在了唾沫星子里。可怜你,这事我只能劝你算了,说不清的!” 沈泽川沉默着搁下茶壶。 奚鸿轩见气氛微沉,便又说:“你如今已经是正经五品锦衣卫,还在乎那些流言蜚语?别啊,往上瞧,这次你差办得好,得升不是?” 沈泽川说:“八字还没一撇,南镇抚我还没坐稳,一味上冲未必是好事。” “这次你我都得小心行事,还真是玩命的勾当。”奚鸿轩把狐裘掖好,说,“此次的事情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对方在暗我在明,查不清就会防不胜防。这次压的是我,下回呢?你自个儿也留心吧。我今日也不便久留,兰舟,过几日府里见。” 奚鸿轩说着起身,又环顾四周。 “我看着院子也可以,你那儿钱若不够用,找兄弟知会一声就行。今日的事情,就别搁在心上了吧?” 奚鸿轩说着笑起来,沈泽川也笑,两个人言归于好,仿佛毫无芥蒂,适才不过是玩闹而已。 乔天涯送走奚鸿轩,一回院子,就见沈泽川背着身面朝正堂站着,正用帕子揩着手。 院外的斜阳横渡,沈泽川的蟒袍被映得猩红。他微垂的脖颈如玉白皙,仔细地擦着那修长无瑕的十指,上边分明很干净,他却像厌恶极了。 “走了?”沈泽川侧头问道。 “看着上了马车。”乔天涯停在沈泽川不远处,没再往前,而是俯身从地上拾起被踩碎的落叶,端详须臾,“他请来的人都是江湖高手,却没打起来,想必是纪纲师父有所提防,太傅没有抵抗。” “师父用火烧毁了容貌,为的就是隐姓埋名,没有贸然动手才是上策。”沈泽川把那方蓝帕子叠整齐,“先生不能久留在奚鸿轩的手中,得想个办法。” 乔天涯揉碎叶子,没打搅沈泽川的沉思。沈泽川忽然转身,被余晖晃得眼花,他却不躲不闪,看向那巍峨皇宫。 “血脉正统……”沈泽川呢喃着,问乔天涯,“那里边住的人是谁?” 乔天涯跟着看过去,说:“李氏。” “不对,”沈泽川眼神冷淡,讽笑道,“是鹿啊——周若失其鹿,天下群雄皆可逐之[1],今日你说是李氏,明日我也能说是阿猫阿狗。谁能踏上那巅峰龙椅,谁才是正统。” 乔天涯自诩离经叛道,却不想沈泽川竟敢这样说。他惊愕之下,退后几步,眺望着皇宫,说:“此等悖逆之言,算得上目无王法了。” “你知道这世间君子无数,个个都是铁骨铮铮、忠诚不二的好人。”沈泽川把帕子收回袖中,说,“边沙伯陆平烟号称‘边城狼虎’,为守住边郡散尽家财,虽然享有爵位封号,却每日食的都是咸菜芋头。到了陆广白,每遇战事必定军饷吃紧,因为与八大家素来不睦,所以即便战功显赫却至今没有封爵。做这样的君子良臣,痛快么?” “先问良心,再论快意,要做骨鲠之臣,就得舍小我、弃私欲。锁天关的冯一圣一门忠骨全部战死,这就是大义炳然。” 沈泽川适才压下的疯狂再度席卷而来,他立身大笑,说:“乔天涯,你根本不是离经叛道,你是道中囚徒,是能做君子的人。” 乔天涯说:“主子——” 天际的余晖尽沉于夜,昏暗覆盖,梨树的枯枝张牙舞爪,在沈泽川抬起的脸上映出阴影。 “但这世间总要有人做乱臣贼子。我不信命由天定,倘若来日刀架颈侧,别说奚鸿轩,就是李建恒,我也不会刀下留情。奚鸿轩嘴里讲的血脉正统,与我而言无异于痴人梦谈,刀锋过喉谁都要死,嫡出庶出无一例外。” 寒夜凄清,昏鸦几声哀叫,沈泽川回眸看着乔天涯。 “我志不在君子,也不在好人。睚眦必报既成信条,那么恩是恩,过是过。今日之事,我要奚鸿轩拿命来抵。” 风袭残云,刮落了枝头残叶。 * * * 都察院弹劾来势汹汹,先后将奚鸿轩、潘祥杰、魏怀兴甚至海良宜都参了一遍。岑愈坐镇主笔,几方在朝堂之上打得不可开交。 李建恒才醒,这几日话不多,坐在明理堂听政时都是由着他们争执。 海良宜在疫病前就身体抱恙,近来看着消瘦,始终没有休息的时候,此刻听着工部与户部再度起了争执,不由重咳几声。 李建恒赶忙说:“阁老不必起身,有话坐着说吧。” 海良宜行礼,用帕子掩着口,缓和些后才说:“昨日内阁已将此次赏罚条目递呈御案,皇上看过后,若觉得有不妥之处,可以驳回,由内阁重议。” 李建恒心不在焉,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