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几人落座,锦笙才看向跪在地上一直保持着卑躬姿势的兵奴,她平静地问,“项城发生了何事,悉数道来。” “回禀阁主,阁主手书中的计划很顺利,兵奴已助朝廷军马将项城黑市剿灭,天枢阁的叛徒也已经找到。”兵奴的声音听着有些机械,并无半分喜悦。 尽管有了确切的战报,锦笙的心却依旧不敢松懈,吊在喉头,没由来地发紧发痛。 数日前她写了百份手书,亲自打蜡密封后才交给云书,叫她送至各城密使手中。彼时她告诉云书,所有信中的内容几乎一致,其实不然。 上次天枢阁的秘密路线被暴露,她就怀疑天枢阁出了内鬼,随即派人调查,终于将内鬼所统辖的区域缩小至金岭、槐郡、东阳,这三座城的天枢密使中,必有一人是内鬼。巧的是,这三座城都毗邻项城,毫无疑问,内鬼和项城黑市的联系甚密。 因此,她在给这三座城的天枢密使的信中做了手脚。原本她信中内容无非就是两条指令:其一,搜捕蜃楼十三舵党羽踪迹;其二,在朝廷兵马和项城黑市开战时,联手朝廷在项城毗邻的各城城口布下埋伏,若是发现有可疑人物或者可疑队伍逃匿,直接拿下,以免此次围剿有漏网之鱼。 但她给金岭密使的信中却是金岭不必布防,若生变故,届时朝廷兵马可从金岭退军,亦可从金岭借兵;给槐郡的是,槐郡不必布防,若生变故,届时朝廷兵马可从槐郡退军,亦可从槐郡借兵;给东阳的亦然。 所有人的信末,她都嘱咐一句此事属机密,不可外泄,各城布防须得秘密进行。 很明显,朝廷以压倒之势清剿黑市,来势汹汹,失败退军的可能性不大,那么黑市失败的可能性便大了,失败了,就会想方设法寻找退路。内鬼会将信中内容提前告知黑市,若是黑市战败,便可从内鬼所管辖的城口逃匿。 黑市势力走的哪个城,自然那座城的密使便是内鬼。 锦笙微皱眉,低声问道,“既然黑市已被破,叛徒也已经找到,那为何……” “此次行动,天枢阁派去的兵奴或葬身火海,或命丧洪流,或死于蛮族刀下,几乎无一幸存。”兵奴的声音强烈地抖动,气息都勾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颤音,他忍了许久的悲怆终于无法再抑制住,“名单在此,请阁主过目。” 他再如何杀人如麻,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那些死去的同宗,都是与他同甘共苦的兄弟呵。 最让人难受的是,布下天罗地网的,曾经也是他们奉为至亲的兄弟呵。 锦笙听见,随着兵奴的话音落下,室内有人发出了一声沉重愤懑的叹息,她已经无法分辨这是别人的叹息,还是自己的了。 好半晌,她才皱起眉,惶惑地问,“蛮族?洪流?项城一战,为何会有蛮族介入?洪流又是如何而来?项城黑市的势力既用火攻对付朝廷兵马,又怎会引来洪流?你且明明白白地说清楚!” 兵奴几乎是咬紧了牙关才没让激烈的情绪倾泻出来,他缓了缓气,解答道,“整座项城、项城黑市都早已被一股势力操控,朝廷兵马到达之前,项城内就已经被埋下了大量□□,守城者已不知去向,这股势力罔顾人命,在与朝廷兵马对战时直接放火烧了整座城……” 锦笙双目圆睁,不可置信地紧紧盯着空中一点,脑中嗡嗡作响,好像被蚁虫充脑,啃得头皮麻痒,险些缺氧晕厥,她深吸了一口气,紧捏住桌角,“那、项城的百姓……” 兵奴哑声道,“烧伤者过半。原本天赐转机,这几日沿海一带接连暴雨,河水决堤竟灭了一大半火势,局势反败为胜,逼得黑市势力不得不往内鬼所在的城内逃匿,但这股背后势力不惜牺牲黑市也要致我们于死地,他们大开黑市下水道的阀门……” 说到此处,他的声音再次哽咽,“阁主知道这个阀门乃是城内河道的关键所在,阀门大开,致使洪流横贯项城。项城百姓……项城百姓……朝廷已经派兵前去救援,但只怕是凶多吉少,无多少人存活了。” 心头好似钉入了锥头被撇弯的铆钉,不能再进一寸,也拔不出来,稍微一动就难受得全身疼痛异常,锦笙的骨头被酸涩泡得软了,没有力气,却又能紧捏着桌角,松不开手,仿佛一松手自己就会从椅子上摔下去,狼狈不堪。 “属下得到线报,所有消息都将主导项城被灭的这股势力指向了近年新起的蜃楼十三舵,而他们的舵主……”兵奴咽下喉头的酸涩,一字一顿缓缓道,“已经查实,乃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