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三哥被委派为壶关刺史,更是让他有极为不好的预感,但凡想起就会手足冰凉。 他呆呆地在后宫的芍药圃里坐到夕阳西下,很久都是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开败的芍药花绿色_欲滴,但是娇艳的花瓣已经全部不见了,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上京的雨和江南不同,很少有那种绵密的毛毛细雨,若是落下,便是“噼里啪啦”珍珠似的在地上蹦跶。有个小宦官远远地在喊他:“哎,那边那个人,怎么不找地方躲雨啊?” 王药等他叫了几遍才悚然警觉,一摸衣襟已经湿透了,他起身想作揖说声谢谢,那个远远的看不清脸的小宦官已经嘟囔着离去了,大约以为他有些毛病吧。没有伞,且觉得被这急雨打得通身凛冽,倒有些舒服的感觉。王药也不奔跑,也不在回廊下躲避,一步步踩着青砖上的水花回到了完颜绰所在的宣德殿。 里头昏暗,已经点了灯烛。阿菩在门口焦急地望,终于见到落汤鸡似的王药,叹口气道:“王大人可算回来了!”瞧他这背晦模样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对里头的人轻声吩咐:“快,拿干净衣裳先给大人换上。” 王药随意脱掉外头大衣裳,里头其实也一片湿,但懒得换,听阿菩又在说:“告诉太后去,免得太后担心。”他苦笑了一下:“太后是不是又急又怒?” 阿菩瞥了他一眼,一张脸波澜不惊的:“不晓得,还请大人自己去瞧吧。” 按小母狼素来的脾气,八成是又急又怒,说不定已经准备了板子鞭子要打人撒气呢。王药觉得心里烦闷,若是有些疼痛来排解排解,好像倒能忘忧,一刹那电光火石地明白了她为何要在身上纹绣这么细密的图案。他茫然地眨眨眼,又摇摇头把脑子里的杂念抛掉——他一个读书人,也纹一身花回去么? 揭开帘子,完颜绰正在给小公主哺乳,桃红色的衣襟揭开,露出里头亚赛白玉的肌肤,她曲一膝坐在床沿上,背后靠着厚厚的迎枕,抬头瞥了他一眼,满脸便带着和煦的笑:“却疾,你看你女儿,今日吃完一边,又吃另一边,眼见着就胖了!” 听到她说女儿,王药灰暗的神色瞬间亮了起来,疾步到完颜绰身边。小家伙吃饱睡着了,护食似的捧着母亲的酥_胸。完颜绰刚想叫他拍拍女儿的背防着溢奶,突然看见他一头乌发湿漉漉的,鬓边顺着还在滴水,不由眉头一皱:“你怎么回事?赶紧换干的,把头发擦一擦。” 换完进来,王药做错了事一样,见女儿已经趴在保母的肩头睡着了,羡慕地看了一会儿。完颜绰道:“秋雨最有寒气,要不要饮点酒驱寒?” 王药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半日没有反应过来,完颜绰剜了他一眼:“怎么,喝酒都不用了么?” 这是求之不得,却之不恭的事。王药一身干松,坐在熏笼边,慢慢地一口一口啜着酒,醇香味在舌尖弥漫着,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完颜绰半躺在床上,在一边打量着这男人的神色,终于开腔道:“你说,孩子小名叫阿芍好不好?” 王药扭过头诧异地看她,完颜绰自顾自“咯咯”地笑着:“怎么,你觉得辈分像你妹妹?” 王药这才失笑,把杯子里最后一点酒抿掉,坐到她床边,和以往一样轻轻帮她按着腰,边说:“没有。”又轻轻吻吻她鬓边:“阿雁,多谢你。” 完颜绰有瞬间的动容,别转脖子看他,他的眸子隐在背光的地方,有一点一点的闪亮,她伸手摸他的脸,又是带着笑容的,便放下心来,问道:“谢我什么?” “懂我。”他淡淡说。但在听的人心里,却泛起极大的波涛。 ☆、11.11 坐完月子,完颜绰回到了朝堂上,生育公主的消息没有扩散,朝臣们心知肚明, 无不是对着帘子后那个身影打量揣测, 但只字不敢提及。 完颜绰一切如常,而且说话声音更为稳笃平静:“各位臣工, 各地的军报我已经看了,晋国方面点数壮丁,输运粮草, 向西边几国购买良驹,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既不仁, 我们也不必打肿脸充这个‘义’字。镇南将军耶律延休, 已经安排延边二十郡厉兵秣马,加强防守, 但凡他敢来进犯哪怕一个州县,就要叫他有去无回!” 果然还是没有退化草原人的狼性, 契丹族的大臣们都舒了一口气,纷纷赞叹太后英明果决。完颜绰看了看站在角落里的王药,他只向上瞟了一眼,其余时候,表情一平如水。 下朝后,萧邑沣恢复了孩子的模样,粘过来:“阿娘,我今儿还没看妹妹去呢!” 完颜绰摸摸他的顶心,笑道:“昨儿才在妹妹那里待到老晚,今儿刚刚早朝结束又要去看。是不是怕读书做功课,以看妹妹为借口偷懒啊?” 萧邑沣嘟着嘴说:“才不是!阿娘现在让我去看妹妹,我今日加背两页书好不好?”抬眼见完颜绰要笑不笑的神色,狠了狠心又说:“再加练一刻钟拉弓!”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