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泽挺直的腰背瞬间一僵。 伪装成满仓,落差出来的子粒粮会流往何处? 临行前,林尚书交代,凡事概听从皇后娘娘安排,那么,林尚书是否对皇后娘娘的做法早就知情,他又在这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 ...... 须臾间,方泽的脑子里浮掠过种种想法,最终,还是遵从本心,起身屈膝跪礼,道:“请娘娘恕罪,下官不敢领命!” 严静思挑了挑眉,声线冷下两分,道:“方仓使是不敢领命,还是不想领命?” 方泽垂首,截然道:“下官出身微寒,腆得皇上信任,委以泰西仓大使之职,经年来不敢说尽职尽责,却也片刻不敢懈怠玩忽。仓廪充匮,关乎社稷安稳,身为仓官,最忌的便是仓储作假,下官身在其位,纵万死,也不能做有负圣恩的事!” “圣恩不可辜负,那方仓使可想好了,回去后要如何与林尚书交代?” 方泽将头垂得更低了两分,沉吟片刻后,沉下心回道:“若下官得以再见部堂大人,定会如实禀报,听凭处置!” 茶盏被撂回桌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屋内格外清晰。 严静思脸色一转,眼里毫不掩饰赞赏之色,话音里也带着些许笑意,“好,林尚书果真识人善用。” 方泽被皇后娘娘突然的转变弄得一头雾水。 “起身吧。”严静思摆了摆手,“此事事关重大,本宫并非信不过方仓使,只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希望方仓使不要介怀才好。” 方泽懵懵懂懂地起身,遵照皇后娘娘的指示重新落座。之前还坐着半个椅子面,这回却只搭了三分之一的边儿,严静思看着都觉得替他难受得慌,为了让他少遭点罪,严静思这回也不绕弯子了,直接将宁帝的手谕递给了他。 泰西仓虽隶属户部,但实际上却是军粮库,调粮若非军用,则文书上必须有皇上、户部与兵部的联合批示,故而,房子对宁帝的笔迹非常熟悉。 现下看到宁帝的照准,心里松了一大口气。虽然刚才说的凛然,但能好好活着,谁也不想走死路。 当然,他更高兴的是,对他有提携之恩并深受他敬重的部堂大人并没有让人失望。 “娘娘放心,下官定会办妥此事!”没了后顾之忧,方仓使痛快地揽下任务。 严静思让康保将太平仓的对牌交予方泽,道:“仓中置换出来的粮食,便暂时寄在与泰西仓吧,事后调取也方便些。” 方泽应下,不禁对自己之前对皇后娘娘的怀疑有些难为情。 严静思看出他神色间的赧然,不由得弯了弯唇角,“事不宜迟,方仓使这就回去着手办吧,本宫等着你的好消息。” 方泽起身告退,临行前终是心有不安,诚然请罪,“下官妄自揣度,误会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严静思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你若不揣度,本宫反倒要忧心了。” 方泽定下心来,拱手施礼,退了下去。 再有两旬便是冬至节了,外头愈发寒冷,严静思索性打着坐镇调度的旗号,宅在定远侯府里猫冬。 郭家兄弟秋闱崭露头角,齐大儒一直留在泉州没有返京,严牧南便被提前推荐进了通文学馆。齐大儒早先接受了通文学馆的聘请,待来年年假后便会正式入馆教学。 通文学馆是大宁赫赫有名的私人书院,山长是与齐大儒并称“南齐北陆”的当世大儒陆道周。 尽管有齐大儒的保荐,严牧南还是通过了入学考试才得到了入学资格。 飘飘扬扬的雪下了一宿,翌日天边浮现鱼肚白时方才停歇,地上的积雪深及脚踝,风虽停了,空气却干冷异常。 厚重的棉帘子一挑开,暖意扑面而来,严静思边走边将斗篷解开,脱下来交给一旁的流苏,笑呵呵地拐进了东暖阁。 郭氏习惯早起,这会儿已经梳洗完毕,正在趁着早膳前的功夫翻看各处送上来的上个月的结算账目,见严静思进来,忙招手让她坐到炕上来,嗔怪道:“雪那么大,怎的还这么早跑过来,瞧瞧冻得,脸都红了。” 严静思笑呵呵地爬上暖炕,将脚伸进郭氏抬起一角的小褥子里。这副身体本就有些阳虚,堕马受伤更是雪上加霜,天气暖和的时候还好,可是一进深秋开始,手脚发凉就格外折磨人,现下寒冬里就更不用提了。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