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众人上楼的声音,这才勉强放心了些。 夜里雪势越发大,客栈寒碜,寒津津的风自窗户缝隙中钻入,成了无孔不入的幽冷。宋宜裹紧了被子,却还是觉得浑身发冷。 门口有人敲门,“县主,沈大人请您到大堂一趟。” 宋宜心里一颤,装作睡着,门口的敲门声却不止,怕吵到别人,她只好应道:“我已歇下了,有什么事也请沈大人明日再说吧。” 那人不依不挠,“大人请您务必前去。” 宋宜一股火腾地蹿起来,猛地将被子一掀,怒气冲冲地穿好了鞋,走到门口,人才差不多冷静下来。 事到如今,她倒是越发看不懂沈度了,一方面似在刻意为难,另一方面却又似在处处放她一马,安的什么心,她竟半点也看不出来。 她下楼时,沈度命人煮了锅羊肉,隔着老远便能闻见那股子膻味儿,瞧见她来,赔了个笑,“还以为县主不肯赏光。” 请宋宜下来的禁军在一旁站着尴尬,但走也不合规矩,沈度冲他示意,“县主整日都没怎么进食,怕误了明日脚程,特地叫人重新煮的,也来尝尝?” 沈度这话坦坦荡荡也合情合理,倒显得北衙小气太过,那人有些不好意思,推脱了,“既如此,还请县主和大人慢用,小人在一旁候着,二位有事吩咐便是。” 瞧见那人远远守在一旁,沈度替她盛了碗汤。汤上漂几滴油珠子,再配上几段小葱,沈度替她拿了勺,“夜里寒凉,这羊肉汤驱寒,县主尝尝。” 宋宜四下看了眼北衙动静,这才接过,却没喝,“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如直说。” 沈度替自己也盛了碗,拿汤勺搅了搅,任它凉着,这才看向宋宜,眉峰蹙起,半晌,他低声道:“许林死了,中毒。” 宋宜拿碗的手一颤,那几段碎葱花便荡来荡去不得安生,宋宜目光亦随着葱花动了许久,待它不动了,才道:“大人认定是我了?” “他死在去帝京的路上,从这客栈走出去五里地而已。”沈度喝了口汤,“方才你同他在后院。” “便是我又如何?我既尚未被贬为庶人,这事就不过是主子处死一个家仆,值得沈大人煞费苦心来套我的话?” “宋宜。”沈度喝住她。 宋宜没料到他竟会直呼她名讳,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便听他继续道:“宋宜,你少自作聪明。你能看出来的东西,王爷在官场如鱼得水多年,你以为他会看不出来?那他为何不动手?你揪出一个明面上的许林,还有第二个第三个暗地里的许林,你定阳王府尚有一日生机,身边的眼线便一日不会少。” 宋宜半晌没说话,沈度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刚想挽回,就听宋宜问道:“大人这算是在关心文嘉?” “不过是不想看见县主犯蠢。”沈度的声音已恢复平稳,半点听不出来波动,和方才的反应判若两人。 “奉劝县主一句,也请县主转告王爷,切勿轻举妄动。”沈度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末了笑了笑,替宋宜夹了几片羊肉,“世子此刻已在刑部昭狱之中。” 宋宜手一颤,刚端起来的汤便洒了些出来,沈度看在眼里,拿了帕子替她将桌上的汤渍擦去,宋宜回过神来,忙接过帕子,手忙脚乱中无意识地触到了沈度的手背,一惊之下将手缩了回来,“无意冒犯,大人见谅。” 沈度懒散地擦着桌,语气里也透着些慵懒,“今日事多,下官有些乏了,县主慢用。” “大人,”宋宜叫住他,“这事瞒得下来么?” “现在怕了?”沈度的笑声像是沾染了冰雪一般,低得宛若清泉淌,偏带了几分讽刺,“县主方才动手的时候倒是半分没犹豫,更舍得以身作饵。” “大人既尽数看在眼里,却也没阻止我。”宋宜垂下双目,看了眼早已弄脏的鞋面,“重要人证路上出事,大人也得担一个失职之罪。” 沈度嗤笑,“要宋家万劫不复的人是北衙,内奸出事,比下官紧张的人多得是。”M.wEdaLiAN.cOM